现在,是时候动用我们期待了一个冬天的激情欢呼、迎接春天的胜利归来了。用浓墨重彩的对联或寓意吉祥的剪纸也好;用通亮通亮的大红灯笼也好;用整夜整夜都不曾熄灭的五彩光带也好;用能够在凝重夜色里绽放的礼花也好;用足可以把冰封的大地震得直颤的爆竹也好;用可以把欢乐的情绪传到远方的大声歌唱也好……总之,在这些叫作春节的日子里,你可以以任何直接、痛快的方式表达你内心的喜悦和愿望。这是迎春的节日,春天就要来了。
其实,从节气运行到冬至那天开始,就注定了冬天大势已去。一阳初动,六阴尽消,任余威尚存的冬如何刻意打压,天地间的大趋势也难再逆转。虽然肆虐的寒冷还会让冬天稳居这个世界的霸主地位,但来自宇宙深处的春意已经悄悄地潜入了冬的肌体,细微而密集的破碎、融解之声已经从冬天的内部断续传出。最凛冽的风、最凶恶的呼啸也遮掩不住它内在的瓦解。在这个意味深长的时节,我们且侧耳聆听,一种声音正承载着难违的愿力和天意,自时光的深处由远及近、由弱而强地向我们靠拢。
那就是春天的脚步。万物因这声音的振奋而心潮涌动,跃跃欲试。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草木之气已然萌动,有一些性躁心急的主儿,已经抢先一步在地表吐绿,或在枝头绽红。而此时的东北大地,虽然仍在皑皑的白雪覆盖之下悄无声息地沉睡着,但来自大地深处的温暖和来自天际的光明已经同时汇集于梦的边缘。
昨夜一场大雪刚刚落下,纷纷扬扬,又在原来的铺盖上加了一层新被。这让我想起多年以前,在那些寒冷的早晨,母亲随手所做的一个惯常的动作,随手把她自己的被子加在我们蜷缩的身上。似乎有一双眼睛,一直站在高处把望着,将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春天面容虽然就在眼前,但左思右想,终不忍把睡在雪里的生灵们唤醒。仰望天空或放眼四野,我能够感觉到,冥冥中有一颗慈母之心,原如雪一样的纯净晶莹和雪一样的广阔无边!
雪,白得如凝固的光芒,堆积在山谷。一群乌鸦从山的那边无声地飞来,几度盘旋,终于还是找不到落脚之地,无奈,只能又飞向远方。在它们眼里,这是一片汪洋恣肆的大水,但它们却无法判断这水是不是在流动,会不会流动起来。其实,这漫无边际的白,也是会流动的,不过它们只在那些草木幽暗的梦里,以水的形态不停地流,不停地洗濯。北方的雪是肩负着某种使命的,它要一直把那些幽暗冰冷的梦洗得洁白、透亮和温暖时,才会悄然离去。
是月也,正月,第四日立春。时间乘坐着阳历的马车正喊着字号进入二月,湍急的辚辚之声,为我们传递着越来越清晰的春之讯息,我们再也不用在寒冷的逼迫下一次次怀疑,一次次犹豫。趁春天的身影还没有在视野中迅疾而来,转瞬即逝,我们要在冬天最后的肆虐里勇敢地张开双臂,为温暖的春天预备好温暖的拥抱。
两周之后,雨水将接踵而至。这个节令之所以叫雨水,有令词如此描述:“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水矣!”传说中的雨水,此时也许正驮在北归大雁的背上,飞行在三千里之外的天空。雨水,那些自天而降能够滋润草木禾苗的雨水,虽真正的到来还需要时日,但身处如此节令,我们需要的已仅仅是韧忍、等待和坚定不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