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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致敬读者

雪娘子

孙艺凌

雪花,一片一片飘飞下来,一朵一朵垂坠下来,地被雪下白了,白茫茫了一块块不规则形、一条条错落的白练。高低不一的树的头上肩上挂了厚厚的雪,屋顶房檐上积攒了雪白蓬松的棉衣,满世界里的白,安然娴静的白,翻飞雀跃的白,动静相宜的白。

透明的窗玻璃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窗外是冰天雪地的浪漫雪国童话,屋内是28度室温里一个身穿背心睡裙的我。一双明眸欣欣然贴着窗玻璃,连接了内外两个世界。小小的我纵情欣赏这北国绝美的风景。洁白的、轻盈的、飘逸的、唯美的雪,悄无声息地跌落窗户定格的这一方独属于我的场景,轻轻地亲吻大地,拥入大地,消融成绵软的一地柔情万种。雪一直下,不停歇,直下到我的眼波里,荡漾在我的身体里,干净、清凉、空灵,心底被这清爽的感受填满,心里长了草,痒痒地,叫我当下便要推门而出,赴一场浪漫的雪天约会。

换一身素净的衣服,顶着一副不加修饰的面孔,驾车驶出车库,瞬间闯入这晶莹白亮的时空。清冷的空气打透周身,洗涤我的思想,每一声呼吸都在有节奏地贯穿我的从头到脚,我变得越来越轻飘、纯净。脑海里不自觉地冒出“雪娘子”三个字,这样的天气与那样一道菜竟十分搭调。不觉间车停在了我珍藏的一家私房菜馆门前。雪衣豆沙、锅包肉、水煮鱼,还是钟爱的老三样,不在乎荤素组合、色彩搭配,于吃只要合口便是真理。

作为苏北人,与多数人一样,印象里东北菜多是菜码大、实惠,一锅乱炖的下饭菜。例如,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酸菜炖血肠。当我第一次邂逅雪衣豆沙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秀气的名字、精致的菜式、清甜的口感与东北特色菜联系在一起。不是惊奇,简直到了错愕的程度。

在水煮鱼的椒麻滑嫩、锅包肉的脆糯弹牙后,压轴的雪衣豆沙如一位娇羞的娘子,凌波微步姗姗来迟。只见,大大的瓷白色的圆盘中,几枚蛋青色滚圆绵软的雪团子头顶白纱端然于盘中央,规规矩矩惹人怜爱,圆盘边缘散落着晶莹的白砂糖恰似皑皑白雪,遥相呼应。初见此菜,只觉清淡素气,宛如一汪清水中盘坐着几位出水芙蓉般清丽的女子。夹一筷入唇,砂糖的颗粒感觉,裹挟着暄软的外皮,在咬破内馅混入豆沙的沙沙口感后,几种层次的滋味在口腔绽开,即刻让人获得一种享受的情趣。唯有美食,最抚凡人心,此话不假。

饱食过后,尽兴而归。忽然想到王徽之见朋友戴逵,“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的美谈。反观自己,不仅遇到了赏心悦目的美景,还实实在在吃了一肚子可口美食,心情自然是快乐又满足的。降下车窗,摊平手掌,让一片雪的精灵落入掌心。此刻,只想不管不顾地投入这梦幻的雪的世界,将一切抛诸脑后。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这样一场与雪不期而遇的相逢,纯净而美好,简简单单,心里却早已满溢出无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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