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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要闻

“老变”:吉林大地上的“光明使者”

沈延武 施永刚 李季 丛众 孙杨


冰舞

40个小时后,夹杂着绵雪的冰雨终于被凛风丢在身后停止了造作。

城市像是回到了寒武纪,琥珀似的冰挂丛林和身披银甲的钢筋楼宇,让热烈而活跃的省会长春看上去像是中了一记寒冰掌,除了时间依旧板着脸继续赶路,剩下的都变成了另外的样子:被冻冰坠断的枯木和树枝毫无反抗地倒下,不幸被砸中的车辆淹没在冰堆玉砌的残局中,冰雨在与绵雪的乱舞中瞬间成冰,凝固了大半个城市的供电系统,然后是供水、供热、地铁、交通……城市运转步履蹒跚。

日光再次穿过云层的时候,汪新兵和班组的战友们回到“老变”,端起那盏草绿色的印有红五星和“长一变”的铁茶缸,暖壶里烧开的水,沸腾着涌进茶缸,温度在物理传导作用下流淌进褶皱的有些僵硬的手掌,滚热的水蒸气从茶缸里升腾出来,汪新兵把同样僵硬的脸凑了上去,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微紫的嘴唇贴着茶缸轻轻地吹了两口,水蒸气凝成一股热浪扑红了面颊。

实际上,在冰、雪、风、雨交集狂舞的40个小时里,汪新兵和班组战友们分兵两路,从北湖到南部新城,往返于“老变”所辖的7个变电站之间,用双脚丈量了18条220千伏供电线路。和他们一起并肩战斗的,还有国网长春的2559名电力抢险人员,在被雨雪浇注的城市乡村,用双脚于风雪中逆行跋涉,用双手给覆冰舞动的电缆基站开启破冰之旅。后来的统计数字显示,2020年11月18日暴雪袭来的当晚,长春325条10千伏以上线路停运,52座66千伏变电站失电,直接关系到33.5万户居民和企业,而因此停滞的供热、供水、交通等方面给城市带来的影响就像这怪异的天气一样不可名状。

77岁的宋贵清站在窗口。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2020年11月20日8点。窗外,茫茫如天地初开的混沌,让望眼欲穿的人们无论视线落在哪里都会不禁定格,就像前一晚的冻雨无论落在哪里都会滴水成冰。

40个小时前,人们还没意识到,初冬的这场冻雨是一次百年未遇的气象灾害天气,直到朋友圈里陆续传来的停电、停水、停热、停运……活到这个年纪,宋贵清也没见过这样的天气,除了等待,无能为力。人们知道一定会有人正在为敲开冰冻的城市踏雪而行。他们或许被寒冷打透了身体也无处取暖,或许整夜都米水未沾也不觉饥辘,或许危险随行也要挺身而上。

黎明

蓦然间,宋贵清觉得这情境似曾相识。72年前父亲夜以继日和战友们修复“老变”点亮长春的时候,他就像今天这样在“老变”二楼扒着窗口。第一代“老变人”于百废待兴中为刚获解放的长春重建电网的那些画面,在宋贵清记忆深处弹出,那是他的童年里关于父亲宋秋岭的一段重要故事,还有关于“老变”的鲜为人知的沧桑岁月。

1942年,日本殖民统治中的长春伊通河畔一个叫小河沿子的村庄,长春第一座一次变电站悄然开工,1943年4月建成,当时的名字叫新京(长春)一次变电站,“老变”的前身。同年5月丰满水电厂开始向“老变”供电,长春有了稳定的电源,长春电网由此成为东北电网的一部分。

也是在那一年,宋贵清在河南出生。宋秋岭彼时是解放区援助长春地区的五名地下党员之一,新中国成立后身份得以公开,后来成为“老变”第一任站长。这么听上去,宋秋岭与“老变”的缘分似在冥冥中。

1945年,日本投降,“老变”管理上陷入混乱,大量重要技术资料面临损毁的危险,关键时刻,当时在“老变”做工的赵金诚、谭炳春挺身而出,冒着生命危险保留住了四张电气接线图和几张变电所室内机械装置图,为东北电网留存了发展的火种。

1946年4月14日,东北民主联军解放长春,5月23日,国民党军队再度占领长春,“老变”的名字叫作“长春一次变电所”,俗称“长一变”,这么一叫就是30年。

1946年到1948年的3年间,国民党政府无暇顾及长春电力建设,资料显示,1947年长春发电厂的发电量不足1934年的1/20,供电线路和变电所设备均遭战火破坏,“长一变”也未能幸免。

1947年6月12日-8月20日丰满到长春的154千伏松长线断线停电。1947年10月20日,长春市与丰满水电厂的唯一通道154千伏松京线遭战火破坏,全市停电。11月国民党政府启动长春发电厂,用征购煤掺豆饼做燃料发电,仅对公共事业、粮谷加工和国民党军政机关供电。1948年1月,因燃料告罄而停止发电。

1948年2月,“长一变”1号主变压器被国民党炮火击中烧毁,还烤着了临近的2号主变压器,所有的电力设施都成了摆设,成了无人修葺自生自灭的“野草”,一段段线路像面条一样瘫软地耷在电线杆上。

1948年1月至10月,全城无电。各二次变电所的主变压器和配电变压器绝缘油被国民党军队倒出,用于擦枪和点灯照明,送配电线路亦遭到严重破坏,整个长春在黑暗中等待着“浴火重生”。

1948年10月19日,长春解放。当日,人民政府就组织成立抢修队,修复被损坏的电气设备。19时,长春电网的唯一电源丰满水电厂以44千伏电源向长春送电,然而,长春大部分电力设施和线路损坏严重,长春依然处于黎明前的黑暗。

“长一变”的修复是长春复电的关键。

当时正在哈尔滨电业局工作的宋秋岭临危受命,随东北民主联军代表调任长春电业局。宋贵清就这样随父来长,那年他5岁,父亲宋秋岭34岁,彼时的宋贵清不曾意识到这座城市将是他和父亲此生的归宿。

“变电所像是废墟,周围没有人烟,空旷,荒野,抢修队几百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宋贵清童年记忆里,这是“老变”最初的样子。

几乎被炸毁的“长一变”,连电缆沟盖板都被国民党兵拿去修炮垒了。当年日本投降,大部分图纸和技术人员都没留下,大变压器的抢修对第一代“老变人”来说是一场只能预料艰苦而无法预知结果的战役。

重画图纸、重建站房、重敷电缆、重立设备……没有大型机械,没有技术参照,宋秋岭和战友们用几把铁锹和几十双手从炮垒中把电缆沟盖板一点一点刨出来,套上绳子,挂上扁担,靠几十人的肩膀一步一步扛回变电所,没有条件,不计代价,无畏艰辛,他们总结经验、自研方法,加快变压器的修复进程。就这样,4天,无眠,不休,长春恢复了光明。

宋贵清也是在4天后再见到父亲的,“肩上都是伤,手上全是血泡,一句话都没说,睡了一觉又走了。”

第10天,长春市内全部恢复供电。40天后,长春地区电网恢复正常运行。

“长一变”由此开启了涅槃之旅,接下来的十年,长春电力工业跟随新中国建设的脚步迎来了第一个高光时刻。


下期提要:城市的苏醒从点亮每一盏灯开始。宋贵清依旧珍藏着父亲留下的那枚青铜色奖章,这枚与新中国电力事业几乎同龄的奖章里蕴藏着“老变”半个多世纪的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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