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乡的初夏时节,无论在绿草地、小溪边还是山坡上,总可以看见生长着无数茂密的黄花菜,葱绿的叶丛间突竖出数枝粗壮而墨绿色的花苔,上面缀满绿黄色花蕾。花开时,花朵硕大,黄中带红,灿灿然如火似霞。我喜欢她的样子,端庄典雅又不失娇媚,给人一种爽朗的感觉。她花开悦目而入菜怡人,虽然不如玫瑰动人,也不如牡丹艳丽,但却轻轻的,柔柔的,沁入我心扉,她就是萱草花。
直到念大学后,读到全本的《诗经》,“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便我心痗。”谖草,指的就是萱草,最初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女子思念远方爱人的丝丝相挂。爱而不能相见,只能背靠着秋树,对着空落的天空喃喃倾诉。如此的朝想暮思,这便是古来痴情的样子。这种情态,总会情不自禁地让人感动,让人遐想、慨叹。因为,爱着的人总比无爱的人要来得幸福,痴情的人总要比在爱里飘忽不定的人来得更为安然。
萱草又有忘忧草的美名。爱,却又没有办法和爱人相见,而生活的琐碎还要继续,为了心境的平和,只有忘忧才能做到。萱草,是那么的普通,是那么的朴实无华,可我,却深深地爱着她,喜欢她鹅黄的、喷红的、丛生的剑叶和自然奔放的样子……不单纯是颜色使我产生联想,而是她携带了一身温情与诗意;印证了人世间永恒的缠绵;她将特有之坚韧、柔和宽博连接于神圣的母性;她是为爱而生的,是爱人的爱、朋友的爱,亲人的爱,更是母亲的爱。萱草是我们的母亲花。大约因为《诗经》中有“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背,北堂。)之语。后世之人常在北堂的院里树萱,古北堂一般为母亲居所,于是萱堂又成了母亲或母亲居处的代称。这种文化蕴含,使我们见到忘忧草时,又会联想起母亲。从前诗人咏萱,常说她体柔性刚、蕙洁兰芳,未敢稍加贬亵,个中道理,不言可知。王十朋《萱花》,“有客看萱草,终身悔远游。向人空自绿,无复解忘忧。”客游在外的诗人见了萱草,后悔远游,虽不明言,我们知乃是想起堂上母亲。中国人重孝,母亲健否安否?游子不知,安能不忧?萱草号称忘忧,她又哪能使人忘忧愁呢?
董必武有首写忘忧草的诗:“贻我含笑花,报以忘忧草。莫忧儿女事,常笑偕吾老。”诗中的忘忧草,就是俗称的黄花菜,又叫金针菜,最早叫萱草。相传,这些雅号来自一个故事:当年陈胜挨饿讨饭,吃过一户姓黄的农家母女蒸的一碗萱草花。后来陈胜称帝。他想起当年黄家母女的解饥之恩,便把她们请来帝府。欢宴之中,陈胜请黄婆婆又蒸了一碗萱草花,谁知,他一尝便叫难吃。黄婆婆说:“饥饿之时萱草香,吃惯酒肉萱草苦。”一句话羞愧得陈胜跪地便拜。陈胜把黄家母女留了下来,专门栽培萱草,并将萱草改名为黄花。因黄婆婆的女儿名叫金针,加之黄花菜形似针,人们便起了一个“金针”的美名。
我的家乡由于土质肥沃松软,排水性能良好,出产的黄花菜针长、色佳、肉厚、味香、营养丰富,配以荤菜香而不腻。黄花菜木耳炒鸡蛋是极普通的菜,北京的打卤面也常放黄花。黄花入药能安神活血、解热消毒、健胃利尿,可凉拌、炒菜、煲汤。家乡的黄花菜在全国品质鉴定会上名列同类产品之首,远销国内外,成为脱贫致富的支柱产业。
对于黄花菜的采摘期与保存,当地农民在其花蕾未开的时候采摘,再经过笼蒸、晾晒或烘干等过程,使黄花干鲜适度,长期保存。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金菜采摘时。当星星和月亮正睡意蒙眬,黄花菜地里便能看到头顶着蓄电灯光与淡淡的月光闪烁辉映的劳作图景,你能听到的是两手采摘黄花菜的脆响。这正是:月光金花两相映,晨露晶莹泛金光。主人采摘频鞠躬,昨雨今晴个儿长。
其实,黄花菜不只是“忧”的时候香,就是在生活富足得可以“忘忧”的时候,仍然是香的。因为黄花菜含有丰富的营养,用黄花菜做的菜和羹,味香色美,是席上的佳肴。用黄花菜入药,有消炎止血、清热镇痛、利便消肿等功效。黄花的花粉清香飘溢,蜂盘蝶绕,是理想的蜜源植物。黄花的叶片可造宣纸,黄花菜能酿酒,黄花籽可榨取工业用油。
农家有谚:“栽种作物,黄花最易。”黄花是多年生宿根植物,根系发达,适应性强,抗贫瘠,耐干旱,不怕寒暑,成活容易,栽种的当年就可收菜。自古以来,黄花菜就是我国广为种植的土特产品。
过去,人们种植黄花菜只能分拣移植,现在,已经成功地进行了异花杂交育种和黄花籽育苗移栽试验,更便于种黄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