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古城墙南城门拐角处有一月饼作坊,月饼店以主人的名字命名。月饼店是20世纪老式的平房三间,不宽敞的院子中有一棵年年果实盈枝的杏梅。每年中秋的那段日子,月饼店的灯火总是从入夜亮到天明,窗前闪现着工人们忙碌的身影。月光、古城、老杏树、溢满糕点香味的作坊,是小城的又一种意蕴。
从没见月饼店挂出招牌,外地游人问起,人们朝鸭绿江方向一指:“南城墙根有杏树的那家就是。”
前几年中秋节去省城,临行前我问省城的亲朋需要点啥?对方回了:带几斤你们那儿出的月饼就蛮好的!这才让我记起,这几年小城的月饼已在不经意间火了起来。
都说刚出炉的月饼味道最佳,可十有八九的人品尝不到。这有什么难,那月饼不是咱们堡子出产的吗,咱也时髦一回,去尝它一回火候。
两年前中秋节前一天,对饮食一向不太讲究的我也跟着左邻右舍去南城墙根排了一回队。从天色未明排到日上三竿,终于轮上了我,终于吃上了那捧在手里,吃着还热乎乎的月饼。愉悦之中也有些不爽:排在前面的人-次买三四十斤?一炉子月饼两三个主儿就包了。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说是要送七大姑八大姨。小城的人真厚道,害得我想吃个热乎月饼也要等了这炉等下炉!
也是初秋,在小城街头偶遇少年时曾在文化馆一同参加美术班的一伙伴。这位小时候就有游进大海的志向,后来在海外漂泊多年,而今已是让故乡引以为傲的艺术家了。片刻惊讶后,简单拥抱,我发现这位主儿手里拎着一袋地产月饼。他看我狐疑的眼神解释道:“今天去鸭绿江边写生,这个是午饭。好吃,小时候的味道忘不掉!”我依稀记起,他小时候家也在南城墙根住,上学放学也许天天会闻到那月饼作坊溢出来的味道。
那月饼如小城、如小城人一样质朴,这么多年来无论外面的月饼服饰多么花里胡哨,小城的月饼包装始终没有变,连个纸盒外包装都没有,普普通通的玻璃纸袋子,四个头的是“五仁”,五个头的是“青红丝”,一目了然。
有时,我想去问老板一句:产品供不应求,为什么不去扩大生产规模呢?话到嘴边又想还是作罢,经商之道,各有其规,也属商业机密吧。
小时候月饼凭票供应,过中秋节每人只能分得一块月饼,这一块月饼母亲说要等到晚上圆完月,也就是祭奠完月亮公公才能吃。我总是馋得耐不住,一会儿去吃一口,月亮挂上夜空时我的那块月饼早已经偷偷地进了肚子里。待圆完月之后,母亲把她那块月饼轻轻咬了一小口就塞给了我,我一蹦一跳地离开了。现在,望着月亮总是会常常想母亲,母亲的心如同那皎洁的月光。
后来自己做了父亲时,中秋节月饼不再限制数量,小女儿可以当成饼干吃。中秋节做一桌大餐,一家人团团圆圆吃一顿饭,但晚上常常会忘记了圆月。月饼可以放开吃了,却缺失了那种仪式感。
有一回我要去省城,匆匆在本地超市买了一袋月饼准备路上吃。路上没吃完,剩了两块。到了姑娘家没想到一向挑食的外孙晚饭前全给消灭了。我开心地对宝宝说:“喜欢吃,姥爷下次多带点。”他奶奶说:“这孩子喜欢姥姥家的味道!”
“月是故乡明”。一块月饼不仅仅只是传统美食,也意喻着团圆美满,更是天润地载中华民族那绵长的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