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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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版:东北风

六盘山的花儿留住了王洛宾

□王海成

“王洛宾拜师五朵梅”汉白玉人物塑像

一首民歌《眼泪的花儿飘满了》,是王洛宾早年在西行宣传抗日时,途经宁夏六盘山搜集改编的。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看似普通的一首西北民歌,却改变了这位音乐家一生的艺术之旅。

1938年春天,王洛宾与新婚妻子洛姗以及文学艺术家塞克、萧军、朱星南等人受组织委派,从古都西安结伴西行。他们搭乘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打算前往新疆宣传抗日。

当汽车途经六盘山时,正赶上天降暴雨,上山的道路泥泞,汽车根本无法继续前行。他们只好暂时停留在六盘山东面一个叫“和尚铺”的地方,晚上投宿在山下一家名为“五朵梅”的车马店里。

因为雨天交通受阻,那天店里住进很多客人。车马店本来条件就十分简陋,一下又涌来了这么多人,女老板只好临时让伙计在几间大房子里用喂牲口的谷草打成地铺,勉强安排客人住宿。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位艺术家只好无奈地坐在谷草堆上,面色焦虑地望着门外泥泞的道路,盼望天空快点放晴。

为了给大伙解闷,王洛宾提议一起唱唱歌。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唱起了他和塞克合作的一首抗日歌曲《老乡,上战场》:

打起火把拿起枪,

带足了子弹干粮赶快上战场。

日本强盗到处杀人抢掠,

多少村镇都被他们烧光,

打起火把拿起枪,

带足了子弹干粮赶快上战场。

打起火把拿起枪,

带足了子弹干粮赶快上战场。

驱逐日本强盗赶快滚蛋,

才能挽救中华民族危亡!

打起火把拿起枪,

带足了子弹干粮赶快上战场。

打起火把拿起枪,

带足了子弹干粮赶快上战场。

日本强盗实在残忍猖狂,

求生存的烽火已经高扬,

要活命的别彷徨,

老乡们要想解放只有上战场。

王洛宾一边唱,一边指挥,大家放开歌喉,激昂的歌声打破了六盘山下这座古老小镇的沉寂,让这个不起眼的车马店一下子热闹起来。艺术家们那铿锵有力的歌声,立刻吸引了其他房间里的客人。大家闻声而来,一起挤进他们住的大房子来听歌。

几支歌刚刚唱罢,人群中就有一位车马店的伙计冲着王洛宾说:“你们几位先生有所不知,我们的女掌柜也会唱歌,她还是这方圆百里有名的唱‘花儿’的高手呢!因为她的嗓子好,人又长得美,头上还有五道红印印,所以人称‘五朵梅’”。

伙计的一番话立即引起了王洛宾的好奇心。在伙计的指引下,他乘兴来到女掌柜“五朵梅”的房间里,十分有礼貌地对女掌柜说:“大婶,听说您是这方圆百里鼎鼎有名的歌手,我们大家都想听您唱歌,请您能不能给我们唱上一个?”

“五朵梅”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西装的年轻人,沉思片刻之后,便爽快回答说:“可以呀,等吃过晚饭后,我到你们的大房子来,唱给你们听!”

不一会儿,女掌柜“五朵梅”如约到来。

只见她穿了一件平时最爱穿的士林布镶边大襟衣衫,在几盏油灯的衬托下显得落落大方。和几位艺术家寒暄之后,她将自己最拿手的“花儿”(民歌)一首接着一首地唱给大家听。“五朵梅”婉转美妙的歌声,带着一种特别的西部风情,声情并茂、真切感人,立刻就把几位艺术家征服了。

最后,她为王洛宾演唱了保留在心中的那首思念亲人的歌曲《眼泪的花儿飘满了》。

“五朵梅”曾经有过幸福的家庭,有过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后来男人独自一人走“西口”,去外地谋生,这一去便杳无音信。

因为思念亲人,她从此落下了头疼的毛病,每次犯病都会用手狠掐额头,渐渐就掐出了五道红红的印痕,后来人们就给她起了个绰号“五朵梅”。十几年来,“五朵梅”一直都在苦苦等待着丈夫的音讯,始终孤身一人。每天,她都在心里吟唱这首自编的“花儿”,每天,她都默默祈盼着自己走西口的男人平安归来。

走哩走哩(者)越哟的远(哈)了,

眼泪(的)花儿飘满了,

哎嗨哟(的)哟,

眼泪(的)花儿把心淹(哈)了。

走哩走哩(着)越哟的远(哈)了,

褡裢里(的)锅盔就轻(哈)了,

哎嗨哟(的)哟,

心上(的)惆怅就重(哈)了。

(注:歌词为王洛宾改编)

透过“五朵梅”那苍凉的歌声,王洛宾他们也仿佛看到了大西北荒凉的景象,看到了那些走西口的男人们离乡背井,背着仅有的干粮在荒漠中艰难行走的情形……

这凄凉的歌声又像是一块巨大磁石,强烈吸引着王洛宾,让他下定了前往大西北搜集民歌的决心。

“五朵梅”的歌声早已停息,可是王洛宾的心却还深深沉浸在她的歌声中。

真是难以想象,“五朵梅”的嗓音竟那么清亮悠扬,她演唱的“花儿”曲调抑扬顿挫,歌词自然淳朴,夹带着大西北浓郁的生活气息。而这种感觉,是自己在北师大的课堂里从未接触过的!

坐在他身旁的萧军,此时似乎已经看透王洛宾的内心世界。他感慨地对王洛宾说:“你看,大西北的民歌是多么淳朴优美呀!那里有这么多的民歌等着你去挖掘、整理,你难道还有必要去巴黎留学吗?”

作家萧军的这一番话,深深触动了王洛宾,他陡然发现,大西北的民间音乐有着西洋音乐无法比拟的韵味和魅力。

王洛宾深有感悟地说了一句话:“最美的音乐就在自己的国土上!”

那天在车马店里,“五朵梅”为王洛宾他们唱了好几首当地的“花儿”,给王洛宾留下最深记忆的就要数这首《眼泪的花儿飘满了》。多年之后,王洛宾将这首“花儿”重新进行了改编,使其流传至今。

谁也不会想到,一次在“和尚铺”车马店与女老板“五朵梅”的邂逅,一首来自六盘山的民歌,让音乐家王洛宾放弃了多年来要去法国留学的梦想,只身留在了大西北,从此与西部民歌结下了不解之缘。

后来,每当提起六盘山的那段往事,王洛宾总是风趣地告诉大家:“是六盘山下的‘五朵梅’,挽留我在大西北生活了半个多世纪……”

为了传承王洛宾先生与宁夏六盘山“花儿”这一宝贵文化遗产,2009年,宁夏著名剧作家王文清先生创作了大型歌舞剧《六盘山的花儿留住你》。

2010年,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政府在六盘山312国道边上的“和尚铺”选址修建王洛宾文化园和五朵梅客栈,在文化园广场上为王洛宾和“五朵梅”修建了一座高度为6米的“王洛宾拜师五朵梅”大型汉白玉人物塑像。

作为王洛宾之子,我受邀参加“王洛宾文化园”落成剪彩仪式,并为“六盘山王洛宾文化园”落成书写题词:

千里抗战赴西北,

六盘花儿润心扉。

百年留声情难尽,

皆因当年五朵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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