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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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好作品

河 套

王玉欣

河套的水很清,流得缓慢。

沿着河岸看水流,听水声,目光被河水锁住,脚步也走得很慢。

这一刻,只有时间,在我和水之间流淌。

家乡有两条河,一条名曰东河套,一条名曰西河套。其位置不言而喻。一条在太阳升起的方位,一条位于日落西山的方向。无从考证东河套与西河套名字的由来,老辈人一直这样叫。

河套两岸密密匝匝生长着柳毛子,因阳光充沛,河水滋养,柳毛子长得笔直粗实,一年年,一茬茬供养河套两岸的生灵。就连野花、碧草、野菜,都吐着河床的气韵。小时候,来河边玩耍的我们,常常看见野猪、马鹿、狍子等动物来河边喝水。

毕竟多年没来河套了,但我知道河套不会忘记我,就像我不会忘记它一样。

儿时狗刨比赛在这里拉开序幕。缓缓流动的河水被喊声、水声、鸟叫声、泥鳅般的奋争声,惊得慌忙奔流。

春夏之交,河岸植被茂密,野花簇簇。我们来到河汊找野鸭蛋。遇到旱年头,河套瘦成一脉溪流。我们甩掉鞋,小姑娘挽上裤腿,小小子脱得只剩一条小裤衩。作妖的淘小子还会光不出溜出现在柳毛趟子里,故意在小姑娘面前一闪,做个鬼脸,然后钻进河汊拐弯处。

一顿叫嚷声,惊起数只野鸭,我们朝着野鸭飞起的方向,去找野鸭蛋。穿过芦苇塘,钻进柳毛棵子,我们不害怕遇到蛇,也不担心有狼跑出来。每一次,都是收获满满。

在河床里用罐头瓶子诱鱼,用青蛙钓蝲蛄,都是我们的拿手绝活儿。那时的河水清得能看出小脚丫的脚趾头,河床底下的泥沙和小石子挠得我们脚掌痒痒的。河套里的柳根鱼、川丁子、泥鳅、鲶鱼、七星子、老头鱼特别多。成球的蝲蛄被我们收编到筐里,晚上就能吃到一顿鲜美的蝲蛄豆腐。

我一边走,一边寻找岸边的芦苇。

小时候的芦苇塘藏着我们太多记忆,挖芦根、折苇花、打游击、藏猫猫、割芦苇。每一件都带着童年的光。芦苇是支撑每家每户的功臣,一件件由苇子编成的篓筐;一张张用苇子编成的席子、帘子、围囤,换成每家每户的油盐酱醋,乃至新衣、书包。

芦苇塘是我们童年很野很野的风景。一次,大憨跟我们藏猫儿,浩浩荡荡的芦苇塘,迷宫一般。他找了一块芦苇特别密实的地儿藏起来,让我们翻了好一阵也没找到,我们被折腾得躺在芦苇塘边喘粗气、看云游。天色暗下来,肚子咕咕叫,我们对着芦苇塘喊:“大憨回家吃饭了”,便悻悻跑回家中。原以为大憨过一会儿就会跑出来回家。谁知吃过晚饭,大憨娘跑到我家找大憨。

天色变得更加灰暗,我们领着大憨娘来到芦苇塘。对着芦苇塘一顿喊,边喊边把芦苇扒拉得东倒西歪。足有两里地的芦苇塘嘈杂声打破夜幕,就在这时,大憨揉着眼睛走出来,赖叽地说:“是我自己走出来的,不算你们找到的。”看大憨那样,我们笑岔气了。大憨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大憨一撇子,大声说:“你个傻小子,天都麻黑了,你咋还猫着呢?不怕大灰狼给你叼去啊!”

“我藏得严实,他们找不到我,我就睡着了,正做梦吃苹果呢,你们就把我吵醒了。”大憨用袖子抹了一下大鼻涕,又好似回味梦中的苹果滋味。后来我们一提藏猫儿,小伙伴就会拿大憨说事,无非又是大笑一场。

只是现在的芦苇塘瘦了。它还能否撑起我们那段儿时趣事?

河套里,有童年的欢乐,也有童年的忧伤。那时,我们常用芦苇折一条小船,小心翼翼交给河水,将我们的无忧无虑,还有一颗驰骋的心,一并交付给手中的小船,让它顺着河水流向远方。那时,幼小的我们还不知道诗与远方这个词,只是带着神秘向往,将梦幻根植于心。

记得那年秋季,十多岁的我们一起到河套对岸攋猪食菜。秋雨来袭,我们背着背筐匆匆忙忙往家走。来到河套过桥时,小云脚底一滑,人和背筐都掉进河里。所谓的桥,就是两根柞木杆子一横。我们用一根木杆将小云拽了上来,她对着河中飘走的猪食菜和背筐,嚎啕大哭。

童年的时光是苦涩的,是真实的,又是最纯净的,正如张炜老师所言:“童年这一段是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光,不怕短,只怕没有故乡。”

一次次在回忆中与河套相遇,与故乡重逢。在这样的行走中,我变得宁静简单,物我两忘。我沉浸在与山水、飞鸟、昆虫、落叶的对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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