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儿河和霍林河在向海汇合,突然消失了河道,水面散落开来,变成大片的湿地。既有淙淙淌去的水流,也有以静制动的沼泽。同时还可见片片盐碱地,而从蒙古高原吹来的劲风则造成了这里一个个连绵流动的沙丘。如果没有植被像护肤霜一样尽心呵护着它,这里的模样将不可想象。
最多的是草。冬日枯黄,不见一线生机;秋日萧瑟,成片地在昏阳冷风中颤抖着,让人顿生悲秋之意。唯有春风吹过的时候,你会感觉沙丘突然像被谁用淡绿的油彩刷了一下,斑斑点点,并渐渐变浓。而这些草的种子是哪里来的呢?没人知道。大概是一直埋在沙子里蓄势待发吧?一旦有了机会,它们就破土而出,展示笑容。夏天是最好的季节。放眼望处,只见天与草连成一片,仿佛绿草长到了天上。
树也多,一排排的杨树,站成防风墙;一簇一簇的柳树,轻甩柔枝,不规则地排列着。这里最有名的是蒙古黄榆。黄榆是一种非常耐旱的植物,一般的也就拳头粗细,叶子是蜡质的,摸上去,仿佛是人造的一样。向导指着一丛丛黄榆问我:“你猜,这些树长了多少年了?”我说大概三五年吧?向导笑了:“实话告诉你,最小的也有上百年了!”向导说,黄榆长得非常慢。贫瘠的生长条件使它们养成了谨慎谦虚的习惯,即使有几年水盛风和,它们也不会忘乎所以,还是按着自己的规律一点一点积累。因此,黄榆木材密度极大,坚硬异常,虽然无法做椽梁,但它是做刨板、镰刀把,扎篱笆墙的好材料。向导指给我看一丛小草般柔嫩的黄榆,说它都已经三岁了。
黄榆林看上去很整齐,像是被修剪过,其实哪里有人会去照顾这些没有大用的木头。千百年的经验已经让它们意识到,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抵御住大自然的侵袭,获得生长的空间。因此它们很具团队精神。比如,所有的植物都愿意朝向阳光生长。但是,黄榆有的朝着太阳,另外一些就心甘情愿地站在背面,面朝北风,伸开臂膀为亲人们遮风挡雨。有的偏离了方向,就不再生长,等风雨把自己吹回原来的位置。
有了肥美的水草,动物们便迁徙而来,在这里繁衍生息。除了大量鸟类,还有草原跳兔、三足跳鼠等。草原跳兔其实就是蒙古野兔,被追得急了,两条前腿会直立起来,用两条后腿一跳一跳着飞奔;三足跳鼠也一样,长相类似微缩版的袋鼠,跳着前行,但它的胸前没有袋子,孩子也不装在袋子里。汽车在土路上行驶,常常会有跳鼠出现在视野里。还有貉和獾。貉是狐狸的一种,自己不会打洞,它和獾住在一起。每当獾打洞的时候,貉就会跑来帮忙。獾是建筑专家,它能在草原上挖出非常精致的地穴,里面有通道、卧室、储藏室甚至客厅。獾在前面挖土,貉就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貉躺倒在地上,獾把土推到貉的肚皮上,然后拽着它的尾巴,把貉拉出来,这样,貉就成了一个小拉车。等洞打完,貉后背上的毛几乎都被蹭脱了。都说狐狸狡猾,但在涉及衣食住行这些大事的时候,它们也宁愿付出血汗。当然,有的狐狸找不到獾来搭伙,没有地方住,冰天雪地里不能活活冻死啊,也会打起歪主意。它们知道,獾喜欢清洁,屋子里有点异味都受不了。无家可归的狐狸就偷偷守在獾的洞口,等它出门以后,赶紧跑到獾的家里,在那儿撒一泡尿。狐狸的尿臊味大,獾回来一闻,太臭了,宁可再打一个新洞,也不在这里住了。这样,狐狸就得到了一个家。
向海虽然水草丰美,但是生态环境很脆弱。这些绿草坚树默默为动物们搭建了一个生活平台,让它们在这里安居乐业,一代代上演和人类一样复杂而简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