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风景,大抵多数人都会想起远方。那些日常总打照面的场景,总是被人们忽略,“身边无风景”的说法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编辑朋友邀我写写吉林的秋色,脑海浮现出吉林很多地方的秋山、秋水和秋色,但多数早前都写过,重复书写没什么意义。就在下雨关窗的那一刻,忽想起家附近有个新开放的百草园,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是新开放,其实这个公园已经存在几年了,原名叫芳草公园,因为附近有条芳草街。当然说新开放,也算准确,毕竟它经历了升级改造,且换了个名字。
到访之前,我感觉百草园只是对百花园、百木园这两个长春“百字头”公园的延续。当驻足蔚山路一侧的入口处,看到公园的题解时,我着实感到异常亲切。一块牌子对公园的人文定位予以阐释,“汲取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的人文情怀”;另一块牌子引用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首段中的句子,“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野草;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对于鲁迅家的老宅而言,百草多半是一种象征,不太可能在小庭院里找到100种草本植物。而对于长春的百草园而言,百草是实打实的,据说有170种草本植物。置身此地,有很多草从来没见过,见过的多半也叫不出名字,只能认出蒲苇这类最为常见的草本植物。
针茅、蓝羊茅、百子莲、千日红、美女樱、柳枝稷、松果菊、银叶菊、朝雾草、山桃草、旱伞草、糖蜜草、紫穗狼尾草、萨利芳超级鼠尾草,这些草本植物只是一小部分。这些名字让我大为感慨,即便是最不起眼、在荒野里孤独一生的野草,也会遇到有缘人,那些给它取名的善良且可爱的人。
我印象最深的一种草本植物,叫绵毛水苏,它的叶片上满是白色绒毛,看起来扎手,摸起来却极其柔软。因为叶片的形状像羊的耳朵,所以有人干脆叫它“羊耳朵”。
草本植物,除了具有观赏性,很多还有药用或食用价值,比如,苘麻、酢浆草、半边莲、紫云英、益母草、紫花地丁、狗尾巴草等可药用,萱草、荠菜、龙葵、御谷、蒲公英、灰灰菜等可食用。不少草本植物还是药食同源。
百草园的中心地带,设有空中栈桥和儿童游乐区。这一区域,除了儿童运动器材,还有一个沙坑,沙坑里有多个装卸细沙的小桶,有趣的是,每根拴小桶的绳子都搭在滑轮上。孩子们借助滑轮吊运沙桶,在玩耍的过程中,竟不自觉地验证了物理课本上的滑轮原理。这和鲁迅儿时在百草园挖何首乌、摘覆盆子、雪地捕鸟是完全不同的玩法,但其中的童真童趣是一致的。
这里的百草园,没有绍兴的三味书屋,却有百味书屋。这个公园深处的木屋,让我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构筑的小木屋。生态与读写不是割裂的,是有联系的,有时甚至是一体的。百味书屋是长春市图书馆在百草园开辟的阅书房,可以与长春市图书馆、朝阳区图书馆及其分馆实现图书通借通还,也就是说,它相当于一个社区图书馆。我想象着,或许未来也会有一位作家,能像梭罗写瓦尔登湖那样,在百味书屋写三佳湖、永春河、八一水库。
其实,往大了说,毗邻百草园的吉林大学中心校区,也是百草园的百味书屋吧。从这个意义上讲,北国百草园的人文底蕴也相当厚重。
今年中秋,有朋友在朋友圈引用唐朝诗人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的诗句:“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我望着窗外的明月,想了想,这秋思必定落在遥远的故乡,当然今夜还会多一些地方,落在那不远处的百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