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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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东北大地

时绕麦田求野荠

华贞芝

打小,我便爱吃荠菜。像荠菜土豆丝汤、荠菜饺子、荠菜馄饨,都是我之所爱。因而挖荠菜自然成了我童年生活里的重要内容。直到去年,孩子上大学走了,周末终于有了时间,我才有机会挎上小篮子、拿上铲子,和朋友们一起去找寻那些遗落在时光里的宝贝。

那是一个靠近鸭绿江的小村屯,十几户人家散散落落的。天刚下过雨,那些嫩绿的小荠菜挤挤挨挨地铺了一地,张着小手迎着太阳。这是上了农家肥的野地,荠菜长得更加旺相。我们欢喜得大喊大叫,仿佛看见了经年的老朋友一般,全然不顾形象,蹲下来就挖。

太阳照着后背,暖和和的。江风温柔地吹着,带着些淡淡的水草味儿。田边的母牛和它的孩子静静咀嚼着,偶尔哞哞叫唤两声。多久没有感受这样的时光了?于我而言,至少30年了。30年的光阴真的不短,但30年又是倥偬而过。30年前,我扎着小羊角辫子,在岭后的小山村和小伙伴们挖荠菜,我们像一群快乐的小蚂蚱。30年后,我在异乡的田野里,和我的同事挖荠菜。浮生若梦。但岁月没有改变荠菜,它们一直都在田野里,岁岁年年,生生不息。

那天,我们挖了三四个小时,大家满载而归,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高兴不已,并相约周末再去。

鸭绿江边光照好,小荠菜渐渐茁壮,不似第一次看到时那么嫩了,随着当时庄稼的收割,它们也渐渐成熟起来,稳重多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秋风紧了,天气预报说,周末有霜。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怕那些小荠菜禁不住寒威。

周末,我们穿上了厚衣服,早早就出发了。天气有些冷,秋叶飘零,山风凌厉。

“八成是够呛了,茄子辣椒都被霜打了。”快到地方了,胜利嘟囔着,掩饰不住担心。

“去看看再说,就当出来玩了。”尹姐安慰着。

“兴许,我们的荠菜是打不死的‘小强’呢?”我说。

说着话,就到地方了。胜利腿长,几步就进了地里,看了会儿高兴地大喊:“还真别说,这家伙,还真是‘小强’!” 我们也高兴地奔过去。

“哪有啊?”尹姐眼睛近视。

“你好好看看,还在,就是被霜打红了。”胜利说。果然,这荠菜经霜一打,颜色变了,像我们东北农民朴实的脸膛。而且,它们的叶子也不再向上招摇了,而是紧紧靠向地面,一如这收割后的大地。

我们最后一次去挖荠菜是即将下雪的那个周末。这一次,山野里更加萧索了。荠菜的叶子只剩下了菜心那一部分,眼神不好,找起来就有些费劲了。不过,找到后挖出来就会惊喜地发现,它们的根比以前粗壮了很多。虽然叶子少了,但是却比前几个星期分量重了。

“这时候的荠菜才好吃呢,甜!尤其是根,炖土豆、腌咸菜都甜丝丝儿的。别看它们经了霜,开水一焯,还是鲜绿的。”一个牵着牛的大嫂路过我们身边,热心地和我们说着那可爱的荠菜。

原来,荠菜一直在悄悄扎根,这是为了积蓄能量好与即将到来的寒风和冰雪抗争。大自然优胜劣汰法则,让它们在长期进化过程中,有了这样的生存智慧,是不是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未雨绸缪的忧患意识呢?任何生命都有它独特的魅力,都让人敬畏,即使它看起来卑微。

忽然觉得,荠菜的气质品格和东北人何其相似!能屈能伸,能吃苦可耐劳,淡薄自守,宠辱不惊。

第二年春天,荠菜又是和蒲公英一起,最早迎接春天,因而被李时珍称为清热明目、凉血降压、养肝去燥的“报春菜”。

农历三月,荠菜开花,四片小巧洁白的花瓣里藏着鹅黄的花蕊,一点都不含糊。小时候,我曾在一个荒坡看到了一大片荠菜花,那简直是一片白色的花海!阳光下,春风里,天地间,每一朵荠菜花都尽情摇曳着、舒展着,仿佛那是它们在自己王国里举行的一次盛大舞会。它们就那么迎着阳光和风儿自己高兴着,不怨不馁,不浮不躁。为了繁衍生息,它们的花茎拔得很高。那些小种子借着春风,随处撒播,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土地贫瘠的就长得小点,土地肥沃的就长得大些。

“谁为荼苦?其甘如荠。”小小的荠菜,从《诗经》中一路翩翩走来,携着秦风国韵,听过上古寻常儿女的叹息,历过士大夫的超拔,一路踏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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