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蟹喽!丰收喽!”吆喝声抑扬顿挫、跌宕起伏。
凌晨,“老把头”顶着头灯,拉起了地笼,满满一兜螃蟹。
刹那间,数十条小船闻声而动,向苇塘深处划去……
9月,牛心套保湿地捕蟹季开始了。
一束束光,划破夜色,在平静的水面上移动,如一颗颗闪烁的星。牛心套保湿地多了几分梦幻。
牛心套保湿地是吉林省西部保持最完好的河漫滩芦苇沼泽湿地,总面积4200公顷,芦苇湿地面积达2600公顷,是国家3A级湿地公园。
偏居湿地一隅的牛心套保村,位于大安市牛心套保苇场,仅有49户村民,他们世代守望湿地,靠打渔、割苇为生。
为了带领湿地守望者找到致富之路,当地政府依托中国科学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的科研力量,建立了“苇—蟹(鱼)—稻”复合生态模式,发展河蟹产业。
十年,村民通过养蟹鼓起了腰包。
9月23日凌晨4点,记者跟随第三队捕蟹村民进入苇塘。水面仍是一片漆黑,村民的头灯如一束束追光,让雪白的芦苇花多了几分妩媚。
芦苇荡里,一根根竹竿高高地立在水面之上。
每到捕蟹季,村民们便早早把竹竿插好,将十多米长的地笼一头放入水底,一头系在竹竿上。
成熟的螃蟹急于上岸繁殖,便成群结队地钻进地笼,顺着长长的网,耍杂技般倒挂着身子,爬向地笼口部。
停船、下水、装蟹,村民娴熟地解下地笼,将密密麻麻的螃蟹倒进大铁桶中。
丰收季,每个地笼都能捕出10斤至20斤螃蟹。
村民重新系好地笼后,竹竿轻轻一撑,船便缓缓驶向另一处。
凌晨6点,第一批下水的村民满载而归。每只小船都装满了“青壳白板”的大螃蟹。
“6000斤!”村民程成通报第一批螃蟹数量时,黝黑的脸上,洋溢着欣喜与满足。
两次巨变
程成承包了1000公顷水面养蟹,年收入上百万元。
“除了勤劳和用心,养蟹主要靠‘水’吃饭。”问起致富经,程成认为,这是生态保护释放的红利。
牛心套保村民的收入,与湿地生态环境密切相关。
1998年特大洪水之后,吉林西部很大一部分湖泊沼泽干涸。牛心套保湿地所存水面不足100亩,水体含盐量高达7.2克/升,碳酸碱度超过30毫摩尔/升,pH值超过9.5,野生鱼虾绝迹,芦苇绝产。
生态环境恶化,让原本靠芦苇和渔业谋生的村民陷入贫困。
“我们的村民都是苇场职工,当时,我们一年连200块钱都开不出来。春节前,村民堵在场长家,逼着他出去借钱应急……”村民韩忠海回忆。
生态之变和科技力量的汇入,让牛心套保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党的十八大以后,生态文明建设深入人心,各地政府加快生态保护步伐。各级政府在牛心套保湿地先后实施了河湖连通工程、松嫩平原湿地生态恢复工程、湿地保护补水工程等一系列湿地修复工程,湿地干旱缺水状况得到有效缓解,牛心套保湿地变成远近闻名的风景区。
而此时,中国科学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的研究人员也将河蟹养殖引进牛心套保,开始了盐碱水驯化养殖试验工作。
生态环境好了,水资源丰富起来,芦苇也丰美了,依水而居的牛心套保村的收入也渐渐稳定。
生态红利+科技助力,牛心套保村49户湿地守望者的日子富足起来。
一个笑话
老一辈牛心套保村民,大多没出过村子。他们对螃蟹养殖比较陌生,甚至都很少见过。
第一年试养螃蟹时,村民们将螃蟹苗撒到湿地后,又用塑料布围挡在周边,就等着收获了。没想到螃蟹们擅长“叠罗汉”,一只踩着一只集体逃离了湿地水面。
夜里,耿大娘借着月光,看到满地的螃蟹吓坏了,大喊:“快来啊!老头子,蜘蛛成精了!”
耿大爷听闻,抡起镐头,将院子里的螃蟹全部砸死……转眼十年过去了,耿大爷早已成了螃蟹养殖户,每次讲起当年的笑话,大家笑着笑着,眼晴便湿润了。
他们心里一直感谢那个把螃蟹带进村里的科研人员——老杨。
十只扣蟹
老杨叫杨富亿,是中国科学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的教授。
2002年4月17日,老杨用塑料袋带回10只扣蟹(一龄蟹种),打算在牛心套保湿地的天然盐碱水里试验养殖。结果,一只扣蟹竟然在盐碱水里存活了6小时。老杨决定:驯化河蟹,让其在牛心套保湿地能够存活和成长。
于是,他在塑料盆里开始了驯化试验。
2004年室内驯化成功后,老杨又在室外的小池塘里搞了两年野外驯化与养殖试验。结果,河蟹存活率达到了83.6%。
2006年,老杨联合村民引进3000斤扣蟹。4个月后,农民收获商品蟹2.87万斤,实现盈利39.43万元。
养殖河蟹,让几近倒闭的苇场起死回生。
第二年,牛心套保苇场将所辖3万亩苇塘湿地分割划块,承包给了村民。
2021年,牛心套保湿地的河蟹产量达到40万斤,总收入1200万元。养蟹对村民人均纯收入贡献率为77%。
老杨成了牛心套保村的大功臣,可老杨依然还是那么低调,每天忙着试验或者化验。
他要时时监测湿地水质,确保村民在湿地投放螃蟹的数量不能影响湿地的生态。
向晚,湿地恢复了安静。程成煮了满满一锅螃蟹犒劳大家。老杨也是应邀者之一。
窗外,芦苇花摇曳,应和着这群湿地守望者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