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拉开窗帘,眼前一片洁白。虽没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天一色,但有这场纷纷扬扬的铺垫和注脚足矣。
有雪落下的今天,真好。虽然看不到对面楼最高点到底有多厚的雪,但俯瞰楼底下树木及地面,都精精神神被浩茫装点。大棵树木上尚能见到树本身的颜色,星星点点透着一团白,一点亮,就像国画大师不经意的两笔。对,只有一提一落的两笔。而树底下和花坛上,已换了新衣。环形、圆形、长形的小区路面,则均匀披着一床松软的、银白色的绒毯。太喜欢这样的景致了,朴素中不乏典雅,白茫茫的静景、静物、静音,展示着自然赋予严寒不屈的乐观。不用张开想象的翅膀,这白与静,已经让小区和小区以外的视野变得律动。这场有着大自然使者头衔的雪,将迎来新一轮的枯荣。
有风吹来的今天,真好。就像是一场意料之中的雪,该来了。因为年快到了,你怎能不来?一阵风儿,旋起一层薄薄的雾白,开出一片亮亮的银花。然后地面又恢复成一张白纸,等着你去画画,等着你去作诗。
在季节的装饰中,我最喜欢冬天的雪。它耀眼,纯白,能让人读懂。就像眼前的这场雪,它是带着两个蕴意而来,其气息和秘密都在这一飘一落之间。一个是埋葬,一个是开启。难道不是吗?我想,你也会懂。
每年的这个季节,这个时刻,会让人感到实实在在的一种触碰,触碰岁月的分界线。而今年这场来自空阔、高远、纷扬的雪,是带了宇宙间的旨意,为送达闪烁的祈福而来,让氤氲在辽阔的安抚之气,显得尤为浓重。
人的心情和情绪一旦被点燃,亦如期待已久的赴约,必在对方尚未到达的那一刻,去掀开安放在那里的音箱,并从散落的琴键上,用心感受生命里最闪光的琴音。我实在按捺不住与雪近距离接触的渴望,更何况小外孙女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拎着红色的小雪锹和一个团雪小夹子,急促喊我带她去堆雪人。这样的雪,对于孩子的诱惑力是无法抗拒的,大人如此,何况孩童?
一串小小的脚印,一串长长的脚印,我和外孙女都不由回头看向自己的杰作。歪歪扭扭,大大小小,真可爱。外孙女已经用脚搂雪,想让手中的雪夹发挥作用,毕竟站在窗前问了我数次:“姥姥,什么时候下雪啊?”
我的回答总是令她很失望,即便说:“快了,快了,过两天就会下雪的。”可我还是看到了她满脸的失望,也许只有天空的回答才能点燃她的沸点。终于等到了这场雪,终于实现了小小的夙愿。孩子的心,纯净得亦如青山绿水一样,当然也如同这场雪,既是纯净的,也是清醒的。我低头看着脚下的雪,虽然还没有厚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我听到柔柔的浅吟之声。
“姥姥,你看,那边有个爷爷在扫雪呢,我也想扫雪。”外孙女指着花坛边另一栋楼口。
一个身着蓝色羽绒服,带着一顶蓝色毛线帽子的业主,正认真清扫着楼前那条小路。在这里居住了三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住户清扫落雪。正诧异呢,几个拎着大板锹,戴着口罩,穿着小区物业服的人走过来,开始清理小区的积雪。
外孙女在前边跑,我在后边跟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雪花一起飘了起来。
这位邻居戴着N95口罩,拿着自家清扫室内灰尘的扫把,细细的塑料杆,巴掌宽的细绒毛,每扫一下,扫把头都会留下一层薄薄的雪花。我很是奇怪,问邻居:您怎么出来扫雪呢?我们小区不是由物业人员清扫积雪吗?”
“大爷,这活儿是我们物业的事儿,不用你扫。”其中一个物业人员过来看着大爷问。
“这场雪下得好啊,能把病菌驱散走。楼顶白白的,地上白白的,我高兴,让我跟雪玩一会吧。”邻居抬起头,往上拽了拽卡眼皮的帽子。
“爷爷,您真棒,我给您点赞。”外孙女朝着邻居伸出大拇指。六岁的外孙女虽然不懂邻居对雪的这份情怀,但她能看出邻居的这份高兴劲。有人跟她一样喜欢雪的洁白,她能不高兴吗?
雪,将小区的地面覆盖,给大地送来一片洁净。这个时令的这场雪,来得恰如其分。跨年,既是开启瑞雪兆丰年的预兆,又是覆盖旧年的种种无奈。天赐的典雅、苍茫、洁净。
“姥姥,快走啊,咱们堆雪人去。”红色羽绒服在雪地上格外显眼,如一朵行走的小花,在雪地上奔跑。
我喜欢听雪落下的声音,如果有风,雪落下的声音又多了一层浪漫,更多了一份真实。我更喜欢站在雪地,听从天宇传来的那种缥缈之声,是那种可以抵达内心深处的神秘之声。无论这场雪是春的封底还是冬的封面,我知道,它是迎接旭日东升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