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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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东北风

湿地故人

刘秀玲

站在南溪湿地,眼前浮现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宽阔的水面上,莲花般的浮冰在游动,河水渐渐上涌,阳光细碎的光线洒在河面,熠熠生辉,因为过于耀眼,折返的景物于视野中有些模糊。

奔流的河水被桥一分为二,桥的另一侧游来许多水鸟,果然是“春江水暖鸭先知”。几只野鸭拨开浮冰,三五成群地从桥的另一侧游来,转瞬间载来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顺着河岸我追赶着河水,确切地说,是在追随一群群活泼欢快的野鸟。

比较之下,南溪湿地的其他光景收敛得静谧,同样安静的还有手持“长枪短炮”照相器材的摄影爱好者们。我钦佩他们对自然万物的了解,以及细致入微的洞察力。通常,他们“埋伏”在河岸的草丛间,或坐或立,弓腰,甚至单膝跪地,面向从天空俯冲而下迁徙的候鸟,将它们翅膀翻飞的一瞬摄入镜头。

独自徜徉在南溪湿地公园,使我想起一位淡雅聪慧的女子,我们曾沿着伊通河岸相遇。

那是多年以前,恰逢春花烂漫时节,女人们围着一丛丛花树合影,花儿和女人们相拥,天空蝶飞蜂舞。

红粉花瓣缀满花枝,忽而轻轻摇曳。蓦然,透过花枝伸出一张白皙姣好的面孔,她蹲在树下,调整相机的焦距,全神贯注于各种花朵。

我们都是赏花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春天落在花儿里,花儿住在她的镜头里。她说:“你好。我叫余渺,麻烦快拉我一把好吗?”我轻轻拨开花枝,她顺势小心翼翼地从树下爬出来,喃喃地说:“还好,没碰落花瓣。”

她背起大双肩包,纤细的手指拖着长镜头照相机,两件重物在她的前身后背,好像一朵出水莲般绰约的风姿。

她笑呵呵地指着太阳同我聊着光线与角度,我故作听懂的神态,随声附和,示意点头。这时,一位和她穿着同款情侣装的中年男子走来,他们牵起手,背影越拉越长,消失在葳蕤的林间小路。

我不知道太阳的光线有多远,眼中装满鲜花。

再次见到余渺,已是秋季,这是另一种巧合。

那天,我沿着南溪湿地公园徒步。伊通河水从未回头,围着城市不急不缓地流淌,摄影师们把镜头调转了方向。他们几乎把脸贴在树上,目不转睛地看,仿佛对着一场虚无,我只看见他们的侧影和参差不齐的树木,偶有褪色的叶子轻盈地打着旋儿落下来。

犹豫片刻,我走向一位女摄影师。只见她戴着一顶军绿色大檐帽子,帽子上覆一条焦糖色丝巾。秋天的落叶,稍有摩擦便是夸张的响动,我控制不了脚下的声音,更担心女摄影师怨我干扰她的拍摄工作。环顾四周,左右挪动几步,她和几位摄影师各蹲守一棵大树,不停地按动照相机快门。女摄影师推推背包,从造型独特、典雅、实用的双跨肩背包上,我认出它的主人。

“哈,是余渺吗?”

她立即回转身,目光里流露久别重逢的喜悦神情。然后,我们开始了攀谈。她拿出相册,给我翻看她拍摄的一组摄影作品,南溪湿地不同季节的景物尽在其中。出于好奇,我问她趴在树上拍的是什么风景?

结果谜底出乎意料,原来她是在拍摄“金蝉脱壳”的整个过程。

我的目光从树梢梳理到树根,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漆黑粗糙的树干上,挂着一只轻飘飘的蝉皮。

翌年夏日,我又来到南溪湿地。时间正当午时,太阳火辣辣地炙烤大地。伊通河的上空飘着一只巨型风筝,蔚蓝的天空点缀几朵白云,拉着彩带的风筝映照下的河水更加生动活泼。

天气燥热,整个湿地上几乎没有游客。我疾步到水上观景亭,踩着浮桥站在水中央,水波仿佛伸手可及,但见微风徐徐吹来,白鹭展翅与风起舞。水草茂密,碧绿中更显现出红、粉、紫色小花的耀眼。随着一阵脚步声,眼前出现一个面容白皙的中年男子,我认出他是余渺的伴侣。

男子走进凉亭,坐在长椅上,低头摆弄手中的相机。我依着栏杆顾盼着,期待余渺的到来。良久,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了我的存在,我趁机插话:“余渺和您是一起的吧,她怎么没来呢?”

他说:“没了,上个星期走的。”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甚至没有打听余渺离世的原因和细节,就仓皇地离开了凉亭。

走出凉亭,拐角处是一幢花溪房,白色的房子上写着一行字:“我只能爱你一生一世,可这座我种下的花园,他们的生命足够穿越宇宙,伴你永生永世。——莫奈。”

回头遥望浮桥上的男子,他和余渺的花园在相机里成为永恒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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