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中秋。关于夏天的记忆还未来得及整理,秋就染醉了枫红。几场细雨微凉了天气,缠缠绵绵,断断续续,从炎热的夏末,润到了秋的初期。
东北的春天是不容易被记住的,它来得晚,又实在短暂,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人们就换掉棉衣,穿起背心短裤了。这样一来,秋日倒显得长些、珍贵些,也给我们时间,静静觉察它的奇妙。
高中时最喜欢赵雷那首“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的民谣。记忆里,初中离家上学开始,故乡便只有冬夏,再无春秋。今年,许是秋风感知到了我怀恋的心绪,将我留下,饱览这阔别已久的乡间的秋。
年幼时,我喜欢随着奶奶和妈妈到菜园收菜。小园不大,但茄子、柿子、南瓜、豆角、玉米应有尽有。奶奶和妈妈提着大竹筐,小小的我提着小竹筐,一边奔跑一边傻笑,不一会儿就能摘满一筐。可后来几天的场景是我最不愿见到的,我倚在窗前,看着大人们把蔬菜的母体连根拔去,园子立即空旷、荒凉起来。这时节,收获的同时,果子成熟离开果枝坠落在地,树叶尽数飘散归于尘埃,花儿摇曳翩跹终而零落成泥。我想,古人逢秋便写寂寥,写离别,原因大抵如此。于我们这些在外求学的游子而言,这思念就更难捱。像是飘零已久的叶,同枝木分离是常态,归根却遥遥无期。
依稀记得那年中秋,我临风窗下,看太阳一点一点消逝在天的那边,余晖追随着太阳的脚步,不愿驻足太久,转眼间暮色四合,彤云向晚。秋风撇去夏日的悸动和热烈,捎来阵阵凉意,将秋日的静美娓娓道来。我同奶奶、爸爸和妈妈看明亮硕大的圆月照着菜园里大大小小的水洼,弟弟则在一旁嬉闹。桌上,是圆圆的月饼;电视里,是《但愿人长久》的悠扬;夜空中,是皎白的月光。任凭画家如何浓墨涂抹,都画不出那般其乐融融。而这般明月不常有,中秋之月亦难得,同家人更是聚少离多。
而后,许久不见故乡的秋,深切的思念和淡淡的愁绪却丝毫未曾减半。我慢慢长大,也渐渐明白,不必为收获后大地的苍凉而伤怀,而应像清秋一样,戒掉夏日的躁动,为自己准备一个冷藏期,使其不易波动,静待来年花开。虽亦不能岁岁年年常见中秋月,但无云,月在天上;云厚,月在心中。
我不相信秋天是悲伤的,枯萎和残败也不再能牵动我的思绪,因为,我们不再是“风吹雨成花”的“常以己悲”的少年。这份“不以物喜”时常提醒我,山海自有归期,风雨自有相逢,落花会再重开,缺失的月会再圆,远行的人终会归来。
走过繁花似锦,走过艳阳似火,夜渐长,风微凉,少了燥意和炽烈,多了几分从容和淡然。山高水阔,尘世喧嚣,清秋拉着我的手,风儿拂过我脸颊,我将这清风明月储存,尽数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