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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东北大地

大青山·溪水·故乡

高于飞

我的故乡在辽河平原的大青山脚下,行政区划属于公主岭市(1985年以前叫怀德县),位于公主岭市松原市交界处的双龙镇。大青山是一个以古遗址和地理分界线闻名的地方,是一处地图上可以查到的山水相依的幽静所在。它是松花江流域和辽河流域的分水岭,树木葱翠,植被丰富,千百年来横亘在黑土平原之上。

辽河平原的一侧沟汊纵横,林密草丰,植被覆盖丰富,现在是省级文物保护地——大青山遗址。这里出土了较为丰富的文物,反映了辽河平原上的农耕文化和历史变迁,是省内极为珍贵的历史遗迹。

大青山遗址东北80公里就是辽金时代的黄龙府,向南10公里是秦家屯古城,至今还可以看到城墙的模样,广袤的大地曾经是旌旗猎猎、战火硝烟的古战场。

人们习惯把山脚下那座出水的山梁叫水泉山。山下是几百年来山泉水形成的日夜奔流的小溪,河两岸植被完整丰富,溪水清澈见底,四季奔涌,是下游沿岸居民的水源地。春末夏初,从南方飞回来的各种鸟会在小满时达到峰值,“立夏鹅毛住,小满鸟来全”,是对这个季节最准确的记载。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也是各种动物繁衍生息的季节。数不尽的鸟窝,建在沟壑的崖壁上,不断出生的小鸟稚气未脱不停地叫着,伸出头不停地探望,在等待鸟妈妈给它们带回晚餐。鸟妈妈一趟又一趟地来回飞舞着,每一次都把晚餐送到孩子嘴里,这对于它们来说就是盛宴。

大青山完好的生态环境为动物们提供了天然的庇护和舒适的空间,让它们繁衍生息。野鸡会日夜在林中用沙哑的嗓音吟唱,狐狸、野兔、狼总是脚步匆匆,成群的猫头鹰犀利地飞过夜空。

山脚下,小溪边水草丰美,成群的牛马悠闲地啃食带有露水珠儿的小草,静静流淌的山泉水为它们提供了充足的水源。这片区域是它们生存的福地,大青山这片广阔丰富的自然资源就是它们的天堂。

大青山脚下的清泉,一个四季都叮咚叮咚演奏的泉水,不知疲惫地鸣奏着山间的纯音乐。河岸边就是故乡——一个幽静、依山而建的村落。远远望去,错落分布,门前秀水环抱,垂柳依依,水流潺潺,清晨烟雾缭绕,鸡犬相闻。夕阳西下,牧归的牛铃、瓮声瓮气的吆喝、奔跑的牛群,带起阵阵灰尘,空气中飘着牛粪味儿。牧人清脆地甩响手中的鞭子,木栅栏吱呀吱呀地被推动,缥缈轻盈的炊烟扶摇直上,慢慢悠悠地在夕阳下飘荡、飘荡,化作黄昏中的五彩云霞,笼罩着古铜色的村庄。

我不知道这山泉是什么时候有的,只是听老辈人说早年间就有了,是东辽河一个支流的最上游。东辽河在辽宁昌图与西辽河汇合,称辽河,最后流入渤海。

这一片区域属于辽河流域,山的另一侧属于松花江流域。河两岸水草丰美,植被丰富,河里边有草鱼、鲢鱼、泥鳅、河虾、青蛙、吓人的水蛭……许多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鱼,成为绝好的招待客人的美食。早晨在河里下了挂子(打鱼的一种网),晚上就能收获好多鱼虾,小河成为人们取之不尽的水产宝藏。一年四季都可以打捞各种鱼虾,既方便又新鲜。两岸丰美的水草、树木、各种野花,又像巨大的花园!五颜六色的蝴蝶,各种蝈蝈、蚂蚱、螳螂等昆虫,应有尽有,在各自的领域、各自的空间和谐共生,形成完整的生态链,也为岸边的村落人居增添了另一番盛景灵气。

山泉水养育了两岸的人们,人们也在这山水之间走过一辈又一辈的四季时光。在这慢时光中逡巡,咀嚼每一寸岁月静好,生态流连。

我经常忆起往昔的一切。村头柳笛阵阵,此起彼伏,童年的倩影留在河边、树丛里,茂密的柳林是捉迷藏的最佳地点。孩子们一个季节的生活都离不开大青山下的小河,淘气地盯着岸边的鸭鹅,偶尔会捡到鸭蛋、鹅蛋,就会像得到宝贝似的跑回家向大人炫耀,邀功请赏。

“甜杏儿了!”

“卖甜杏儿了!”

当卖杏儿的老人挑着诱人的黄杏儿,每一声吆喝都深深吸引着馋得流口水的一群孩子。有鸭蛋、鹅蛋的孩子会自豪地从柴火垛里把鸭蛋、鹅蛋拿出来换又大又甜的杏子,其他孩子就只能淌着口水,跟着卖杏儿的老人走很远。

夏天,大青山脚下,老家的河边是热闹的。老年人会坐在树下纳凉,中年妇女有的做着针线活儿,有的拿出衣服浣洗。叮叮当当的棒槌声,女人们笑声此起彼伏,有的互相戏水,一浪接着一浪,孩子们也附和着,笑得前仰后合。

男孩子们自然会去捞鱼,叠成高高的水坝,从水草中抓出一个个泥鳅、活蹦乱跳的老头儿鱼,抛到岸边。女孩子们则仗着胆子把鱼捡到鱼篓子里,看到欢实的鱼虾,河边充满了笑声和期待。每一天从早到晚都会有不重复的活动,这笑声像珍珠在这河边撒落。

第一场大雪飘落,大青山披上了白色的盛装,像披着婚纱的新人,娇羞地保持着宁静和矜持。远处的山顶、近处的村庄都被干净、圣洁的白色覆盖,冬日的阳光下,白茫茫一片,偶尔会有野鸡飞过,也会有野兔出没在草丛中。家家的烟囱里飘出细细的白烟,老人们坐在热炕头慢条斯理地捻着纸牌,或喝茶,或聊天,或抽着长长的烟袋,品尝着这冬日的清闲时光。

河里就是天然的冰场,冬日的傍晚,冰面上汇聚男男女女,月亮升起来,人们并不着急回家,小孩子们的冰上生活才刚刚开始。孩子们在冰面嬉戏,滑冰车、抽冰猴儿,大人们则聊得热火朝天,这冰面就是个大舞台。

时光在期待中轮回,记录、诉说着岁月的三环九转。

故乡则沉浸在鸡犬相闻、牛铃阵阵、落日黄昏的氤氲之中,享受着宁静充实的秀色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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