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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版:东北风

母校,依依的深情

朱晓东

母校东北师大校园,有一“静湖”,湖柳成行,柳枝纷披,因名“柳园”。岁月更迭,湖柳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莘莘学子,“柳园”也成了东北师大的象征。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这首隋人无名氏的《送别诗》,借柳抒怀,道尽了游子离别家园之痛。笔者1984年毕业于东北师大,折柳静湖,至今一别整四十年。母校的湖柳,恩师的音容,同学的情谊,时时让我挂牵。

成长在母校的光环下

“大学”之谓,《汉书·礼乐志》如是说:“古之王者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可见,大学乃教化国人“大务”之“庠序”。就现代意义来讲,大学,即为国家实施高等教育的机构。清华大学前校长梅贻琦把大学定位得更切入本质:“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而“师范”大学,则为培养各类师资力量的高等院校,其性质乃是最接近教育本质的大学。自梁启超1896年提出“师范学校立,而群学之基悉定”之灼见起,师范教育即被视为华夏安邦定国之大业。

“烽烟滚滚,雪海茫茫,东北群英融汇一堂;越过平原,跨过松江,智慧的大队在战斗中成长。燃烧着青春的火焰,沐浴着党的阳光;扬起科学的风帆,泛游知识的海洋。前进,前进,向着胜利,向着未来!前进,前进,向着科学文化的高峰……”这首由公木作词、吕远作曲的《东北师范大学校歌》,形象地唱出了东北师范大学诞生、成长的历程。

东北师范大学的前身东北大学,诞生于1946年,它源于延安,诞于本溪,战火中辗转于丹东、通化、梅河口、吉林、长春、哈尔滨、佳木斯,终于1949年定址长春。1950年易名东北师范大学,1958年更名为吉林师范大学,1980年复名东北师范大学。它是我党在东北创建的第一所综合性大学,也是东北地区唯一一所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78年来,一代又一代东师人,不断弘扬“强师报国,求实创造”的东师精神,躬行“勤奋创新,为人师表”的校训,在新中国为党育才、为国育人,做出了突出贡献。

1980年,我国恢复高考制度的第四年,我幸运地考取了东北师大中文系。那时的东师校园,规整而素雅,静穆而旷达。红楼栉比,小路深幽,静湖荡波,柳绿花红,果然是读书人的好去处。置身其中,在体验各种新鲜感的同时,那无处不在的浓厚的求知氛围,澎湃的青春气息,激荡的各种思潮……形成了巨大的人文气场,让人产生跃跃欲试的冲动。而在接受入学教育时,听到在东师创建发展史上闪烁着星光的人物:公木、张学思、舒群、丁浩川、成仿吾、穆木天、萧军、吴伯箫、吕骥、张庚……得知一批学识渊博的大师级学者、教授:杨公骥、孙常叙、蒋锡金、林志纯、傅桐生……他们仍活跃在东师教研第一线,让人涌起无限景仰之情。

时至今日,母校的一楼一舍,一草一木,依然让我萦怀,而中文系则更是让我留恋。那独处校园西南一隅的二层半小灰楼,虽其貌不扬,“非谓有大楼之谓”,但是,就是在这里,我们徜徉在文学的海洋里,挥洒着青春的激情。这里,曾经是文学园地《新绿》的创建地,曾经是“北方六友诗社”诗人们激扬文字的舞台。就是在这个神圣的殿堂里,我们插上了知识的翅膀,怀揣着从教报国之梦,让理想化作了宏图。

沐浴在恩师的雨露中

1980年的东北师大中文系,师生际会,青春焕发。蔚成大观的教师阵容,使中文系享誉省内省外。

毕业四十年,忆起当年东师中文系老师的讲课水平,用“泄天地之秘笈,撷经史之菁华,语带烟霞,韵谐金石。解颐语妙,常发斑管之花”来形容,绝不溢美。

杨公骥、孙常叙、蒋锡金这些称得上中文系的大先生,因其年事高、带研忙,平时是难得听到他们所授之课的。只记得大二时听了一次蒋锡金教授讲的一堂关于鲁迅研究的大课,惜因其浓厚的江苏宜兴口音或内容的阳春白雪,让当时的晚生听来一知半解,如坠雾中。但其文化的厚实,泽被后学。

给我烙印最深的是徐有义老师,文学概论的课经他一讲,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他讲课基本不看教案,一边踱步一边妙语连珠,口吐莲花,很快进入无我之境。讲到诗人郭小川,引诗信手拈来:“原无野老泪,常有少年狂。一颗心似火,三寸笔如枪……”再看台下,鸦雀无声。

讲写作课的李景隆老师,声音洪亮,抑扬顿挫,讲到文章的体裁:“写景地、抒情地、议论地……”拉着长声,娓娓道来。而讲到文章写作的开头:“好的文章开头,犹如春云初展,鲜花含露,让人一见钟情……”那神情与教态,令人陶醉。

傅庆昇老师,刚从外地调回师大不久,单身,居教研室,平时一袭黑风衣,深居简出,只是从他的住处,每能听到他拉小提琴声。他对魏晋文学的教研造诣极深,一堂陶渊明《闲情赋》公开课,听者云集,让整个共二教室水泄不通。“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一篇千余字文,他倒背如流,其潇洒俊逸,自然获得满堂彩。

还有,青年教师李南冈,即后来为《渴望》作词名满京华的易茗,当年作为讲师给我们讲古典文学魏晋南北朝唐诗宋词。当时他正与雷蕾热恋,小乔初嫁,雄姿英发。

……

一帘花影云拖地,半夜书声月在天。在中文系这个文学殿堂里,在恩师的教导下,我们不仅学到了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还深入地接触到了鲁郭茅巴老曹;不仅涉足逻辑学、训诂学、美学,还知道了意识流、朦胧诗、后现代主义;不仅熟悉了雪莱、普希金、海明威、巴尔扎克,还遇见了萨特、卡夫卡、索绪尔、川端康成。从此,我们继承恩师们的衣钵,弘扬恩师们的文脉,形成了东师中文系特有风格:写作讲文面,作诗讲灵感,授课讲教态,研究讲求证……我们在这里更学会了如何做人,懂得了怎样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

清代诗人罗振玉在《鸣沙石室佚书·太公家教》中言:“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习其道也,学其言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足见师恩之重。如今沐浴恩师泽光的我辈后学,唯有不忘师之大恩大德,方得始终。正是:“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守望在同学的情谊里

1980年那个夏秋之交,我们,来自黑吉辽蒙三省一区的183名新生,走进了东北师大中文系,从此,成为一生一世的同学;从此,四年1460个日夜,同吃同住同学习,朝夕相处,甘苦与共,结下了兄弟姐妹般的情谊。“同在此屋檐,修得千年。来来去去总归缘。呼弟唤兄心里暖,情谊无言。风雨也同船,何语艰难,酒与汗水共杯干。苦辣酸甜皆故事,梦里家园。”这是1984年毕业前我填的一首《浪淘沙》词,虽很浅陋,却是我对大学同学和大学生活情感的真情表露。

1984年7月,夏风温柔,夏雨淅沥,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挥别校园,各奔天涯。从此,180多名同学像180多颗流星,散落在茫茫的五湖四海。“夕夕旦旦,执执着着,忙忙匆匆茫茫。四载白驹过隙,怎堪思量?当年相逢萍水,悔如今,蹉跎时光。鼓角响,更漏急,夜半打点行装。八尺热血儿郎,但厮守,不愧兄弟一场。险远江湖,冷酒可温情肠?东门折柳,却无言,泪流千行。且还语,苟富贵,如何相忘。”也许,这首《声声慢》更能代表我当年毕业时的真实感受。

揖别四十年,一吟双泪流。作别校园后,我们恋爱、结婚、生育,完成了一个个人生的规定动作;步入社会后,我们入职、守业、修身,答完了一张张立世的必答试卷。四十年漫漫长路,一路走来,我们,依循东师精神,谨遵母校校训,温不增华,寒不改叶,用行动实践着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的人生信条。

星移斗转,世事漫漶,在那些分离的日子里,我的大学同学们,不管飞得多远,飞得多高,总是能透过邃远的时空,彼此深情守望。

1985年,毕业后的第一年,80·1班留校的刘新风、李耀新、杜忠义提议办一张班级学友联谊报。那年,在狭窄闷热的寝室里,三个单身汉挑灯夜战,搜集资料、撰写文稿、刻画蜡纸、油印发寄,一张张散发着墨香的小报很快飞到了全国各地同学的手中,给离别后的同学带去了一阵阵惊喜,像一把火点燃了同学内心的激情。就是这张小报,一办就是14年,出版了12期。她就像一条金色的纽带,把分散各地的同学们紧紧地维系在一起。此后,我们又相继出版了《大学同学》《风流1980》两部以东师中文80级同学毕业前后学习、生活、工作为主要内容的出版物,被定义为“一群八十年代大学生的生存实录”。

就是在这份情谊的守望下,四十年间,不管天涯海角,山高路遥,同学间的聚会从未间断。找点空闲,找点时间,带上笑容,带上祝愿,奔赴母校,回“家”看看。五年一小聚,十年一大聚,似成制度性设计而被大家自觉遵守。

近年,随着职业生涯的结束,同学们大都开启了退休生活模式。夕阳西下,倦鸟归巢。抱团养老,抱团取乐,已经成为我们的共识;互相关怀,互相陪伴,正在被我们躬行享用着。

静湖扬波,柳园飘絮,“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啊,东师母校,四十年前的七月,我们从这里走出,今年的七月,我们将回到你的身边。树高千尺,叶落归根。我们,离家已久的游子就要回来了,让我再一次看看你,看看你那美丽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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