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湖上微风轻柔，偶有一两只掉队的大雁掠过湖面，暮春时节的珲春景色宁静而清新。

似乎很难让人联想到，两个月前，“鸟中老虎”白尾海雕和叫声酷似虎啸的虎头海雕，这些大型猛禽曾在这里成群猎食，吸引了天南地北的摄影爱好者，爬冰卧雪上演“摄”雕传奇。

“鸟飞走了，但钱留下了。”对世代生活在龙山湖畔的人们来说，候鸟飞来，浩浩荡荡，为他们带来了经济的“好春光”与“好钱景”，自此从湖水中荡漾到山间，播撒在珲春大地上……

候鸟衔来一片“金”

处处有鸟，为何珲春的鸟儿，引来这么多摄影爱好者的“长枪短炮”与“起早贪黑”？

答案汇聚于一个字：“多”。

珲春市敬信湿地位于中、俄、朝三国交界地带，面积8000余公顷，江河贯穿，湖泡连片，生态环境良好，是世界候鸟迁徙的重要栖息地之一，也是中国重点鸟类保护区和中国候鸟三大迁徙廊道之一。

据珲春市林业局观测，在珲春停留的大雁、丹顶鹤、白尾海雕、虎头海雕等迁徙候鸟多达上百万只。其中，国家一级保护鸟类11种、国家二级保护鸟类37种。对全国的摄影爱好者而言，珲春候鸟庞大的数量保障了“一定能拍到鸟”。

而珲春丰富的候鸟种类更是极具吸引力。“运气好能拍到两种雕‘同框’，虎头海雕个体大，白尾海雕特别凶猛，十分精彩！”珲春的摄影爱好者高飞告诉记者，他每年都拍摄海雕，同行的摄影老师，很多都来自北京、广东、甘肃等地区。“一说拍海雕，都爱来珲春，而且外地客越来越多。”

摄影老师需要早早起来，去龙山湖等鸟，一直到傍晚鸟儿归巢才结束一天的行程。怎么去？吃什么？住在哪？直观的候鸟经济应运而生。

“去年2月，镇政府给我们发了通知，说会有摄影老师来拍摄鸟，谁家适合接待可以报名。”开民宿的圈河村村民李貌钰从此开始与候鸟经济结缘。

在这个屋墙由李貌钰精心绘画的农家小院里，不仅可以为摄影爱好者提供高铁站的车辆接送、住宿、停车等服务，还为摄影老师解决了就餐问题。李貌钰说：“早餐晚餐就和我家人一起吃了，中午怕他们在外面冷，我们会给在这住的老师送热水和热乎饭菜。”

2023年，李貌钰的小院接待了20多批次100余名摄影爱好者，尝到甜头后，他把小院的房间升级翻新，大通铺变小单间。“全屋电采暖、室内卫生间，这俩屋还有电热炕，一应俱全，摄影老师累了一天回来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鸟儿停留的一个多月时间，接送客、收拾屋、做口饭，能有万余元的收入，我更希望全村一起乘上候鸟经济的东风。”在这个以留守老人为主的边境村，李貌钰希望候鸟经济带来的生态旅游能为大家带来更多收入。

“村里如果能够合理布局并建设停车场、公共游客食堂，一定会有更多村民加入民宿行业。”谈到未来，李貌钰期待满满。

“大雁米”带来“生态经”

在珲春市敬信镇九沙坪村村委会，记者看到了期盼已久、传说中的“大雁米”。真空包装的米粒晶莹剔透，包装箱上，“保护地友好”标志醒目，卡通大雁衔着稻穗振翅高飞。

说起大雁米，离不开大雁。“网上有视频，东北虎抓大雁，抓两次都抓不到，大雁这么厉害么？”面对记者提问，与大雁朝夕相处的九沙坪村村民林魁，向记者拉开了话匣子。

“雁群有那么几只雁专门负责放哨守卫，他们警戒性很高。”大雁春秋两季来，秋收捆好的稻穗捆子，村民一个没留神，雁群就是一阵“猛攻突袭”。

林魁笑着说：“就一小会儿，明白的人知道是稻捆让雁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立着一捆笤帚棍。”踩庄稼、偷吃粮，那时没有解决矛盾的办法，人鸟气氛剑拔弩张。

让这激烈的局面缓和下来的，是生态种植，推动着这里走上人与鸟、与自然和谐共生之路。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专家解焱在考察珲春后，提出了人鸟共存的解决方案：用人工除草代替农药，用候鸟留下的粪便代替化肥，这样鸟儿可以安心停留，村民可以种出经济价值更高的产品。

林魁跟着自家亲人一起，走上了生态种植大雁米的道路。“没有收起的粮食，鸟随便吃也不轰走，大雁米使用农家肥，稻田鸭除草，诱捕器防虫，又耗时间又耗人力，能挣钱么？”很多村民在一旁观望，不知道生态种植的路是否能走通。

随着大雁米销路越来越广，大家的疑虑慢慢打消。普通的东北大米，零售价格在3—4元不等，但大雁米一斤便可卖到16元。包装精美的大雁米不仅在北京、上海、深圳、香港等地受到热衷购买有机食品消费人群的喜爱，更在环保组织的推荐下走出国门，赴德国参加展会，站上更大的舞台。

不仅有经济收益，还能保护生态，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生态种植的队伍，现在九沙坪村的大雁米种植面积近13公顷，年产量在8万斤左右。

除了有机农产品，九沙坪村人鸟和谐的生态价值观也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生态游学、有机农产品私人订制……大雁飞舞，这里的候鸟经济日渐丰富多元。

为了留住雁，九沙坪村自发成立了护鸟队，上山巡护，在当地林业公安及动物保护协会的帮助和支持下，打击盗猎，呵护雁群，现在九沙坪的雁鸟越来越多。林魁告诉记者：“今年巡护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雪雁，希望以后鸟儿会越来越多。”

“爱鸟护鸟”和谐发展

“我已经参加护鸟队6年了，2022年夏天我在玉米地里救了一只受伤的雁。”珲春市敬信镇学校九年二班的学生庄思瑶告诉记者，“保护野生鸟类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根植在敬信镇孩子心中，纯真而坚定的爱鸟护鸟观念是如何而来？

跟着敬信镇学校韩惠子老师的脚步，记者参观了孩子们做的树叶画，听到了一个个爱鸟趣事，更了解到了在候鸟迁徙地，如何将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深入人心。

开展观鸟活动，宣传爱护生物、热爱自然的理念，在这所学校已有20年的实践。学校主张在教学中带着学生们与鸟群“面对面”，切身实地了解这些翱翔在天空中的精灵。

“没有设备的时候，我们带领学生远远地观看鸟群，感受自然。” 韩惠子告诉记者“这几年，市生态环境分局给我们争取了吉林省环境保护宣传中心的生态环境小博士活动项目，在项目帮助下，东北师范大学教授来给孩子们授课，还给了我们先进的观鸟设备，现在大家积极学习鸟类知识，观鸟的热情非常高。”

不仅要认识鸟，学校还通过教学活动，赋予鸟儿文化内涵。“比如，单纯看大雁，它就是一种迁徙的鸟，但‘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归乡的大雁寄托了几千年游子对家乡的思念。我们把候鸟与中国的传统文化相结合，让爱鸟护鸟的生态文明变得与民族精神、家国情怀一样，扎根于心，内化成魂。” 韩惠子说。

孩子们热爱自然的观念也慢慢感染了家长，大家一起加入爱护鸟类的队伍。“前段时间，袁国斌同学说他家飞进来两只鹤，在院子里啃白菜，吃完也不飞走，他爸爸没办法又放了两棵白菜给它们吃。” 韩惠子认为，这就是生态教育推动了“小手拉大手”，反向带动凸显。“现在谁要是拿着网进村，被孩子和村民见到了都会上前主动问拿网干啥，是不是要抓鸟？”护鸟已在敬信湿地蔚然成风。

群众护鸟成为风尚，珲春市政府为了鸟儿栖息和繁衍，严守生态保护红线，将市域总面积的 81.48%划定为生态保护红线区域，生态红线占比位居我省各市县第一，给鸟儿翱翔留下宽阔蓝天与广袤湿地。

“为了能让候鸟在湿地繁衍，珲春强化野生动物日常监测，筑牢生态安全屏障，巡山清套行动累计出动人员12万余人次、车辆1万余辆次，清理各类猎具3900余件。完成19处露天矿山生态修复，累计还林、还草、还湿地约5000公顷。”延边州生态环境局珲春市分局局长殷亮告诉记者，珲春正在用行动推进森林湿地生态保育，为野生候鸟提供良好的栖息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