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收集有点历史感的东西,文明词叫收藏,也有人戏称“收破烂儿”。在这些“破烂儿”中有一张1952年的《中国少年报》征订宣传单。是由《中国少年报》报社和国家邮电部邮政总局联合印发的,宣传单正面是红色的,背面是绿色的,正页右上方印有一只和平鸽,右下方则印有一幅手握钢枪的志愿军战士和认真读书的少先队员。这是我用五幅精美的报头从一个藏友手中换来的。我之所以肯花血本换它,是我与《中国少年报》有一段令我终生难忘的故事,每次想起都是那么的美好和温馨。
1963年我已上小学三年级,那是在放寒假之前,班里来了一位新老师,我们都管她叫小刘老师,她长着一张娃娃脸,总是带着微笑。寒假前的班会上,她说:“明年你们就升入四年级了,我建议咱们班集体订一份《中国少年报》,这里面有许多栏目,可以开阔我们的思维视野,增长各种知识。《中国少年报》是周报,每月四期,每份3分钱,一个月是一角二分钱,全年订价1.44元。”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望着大家,然后接着说:“我提议每位同学拿出4分钱,咱们班36名同学集资1.44元,正好是一年的订报费用。但我只是提议,这份报订还是不订,由大家说了算。”小刘老师深知同学们的难处,在20世纪60年代,4分钱已是不小的资产。
同学们纷纷表态同意,小刘老师见大多数同学都同意征订,于是说:“既然大伙都同意,今天是周六,下周一大家把钱带来交给班长肖杨,一时手头没有钱的也不要紧,你们可以捡一些废品,你们不要卖给推车收破烂的,郊区有个废品收购站,价钱要高一些!没有钱也没有废品,这都没有关系,订报钱不够的话,老师替你们垫上,保证明年让大家看上《中国少年报》。”全班同学热烈鼓掌。多年后,我们才知道了小刘老师的良苦用心,他不是出不起这1.44元钱,更不是不愿意出这1.44元钱,这是培养我们的集体意识,要有合作精神。
到了周一同学们把4分钱都带来了,肖杨开始收钱,面值有一分的有二分的有五分的,全班36名同学一个不少,肖杨整整收了1.44元钱的钢镚。肖杨用纸把一分的、二分的、五分的分别摞起来,然后用纸卷成三根圆柱,放到了书包里,准备小刘老师上课时交给她。
最后一节是小刘老师的语文课,肖杨从书包中往外拿书的时候,却发现她放在书包里的钱不见了。肖杨又仔细的在书包里找了又找,最后把整个书包全倒出来,书包里头还是没有钱的影子。肖杨的脸上急出了汗,大声说道:“我今天收的订报钱不见了!”王阳走过来,把肖扬的书包里外看了一遍,又看了看肖杨的书桌堂,确定是没有。于是王阳说道:“张立、王强,你们俩到门口给我把住门,不准任何人出去!”然后,又对大家说道:“谁拿了立刻交出来,就算这件事没发生过,否则我要一个一个的翻,翻出来你可就是偷了。”肖杨使劲推他一把,说道:“王阳,你不要胡闹,你怎么知道是咱们班同学拿的?不是外班同学拿的?”王阳扯了扯被推歪的领子说道:“我今天肚子疼,一上午都没有离开教室,哪个胆肥敢到咱们班来偷东西?”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得不可开交。小刘老师推门进来,她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后说:“这事先放一放,咱们开始上课。”
从不提前下课的小刘老师,这堂课她却提前了五分钟讲完课,她严肃地对全班同学说:“早晨班长向大家收取的订报费,可能是哪个同学错拿了,我希望错拿了的同学在下课后把钱放到我的讲台下面,如果你有急用或者这笔钱已经花出去了,你写一个小纸条说:我错了。或者在纸上画一个哭脸儿,再画几滴眼泪,这事就算过去了。午后,大家进教室都要在我的讲台后面走,谁不从这走,班长给我记下来,向我汇报。”
下午上课的铃声响起,小刘老师几乎是踏着铃声走进了教室。全班同学连大气都不敢喘。她向大家望了一眼,然后朝讲台下面看去。 她的眼睛定格了,抬头看了看大家,又望向讲台下面。她从讲台里捧出一个纸包和一些小纸片,纸包里是丢失的订报钱和一张小纸片,纸片上画着一张脸,脸上满是泪珠。小李老师让班长肖杨上来清理零钱,大多是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仅有一张两毛钱的纸币。同时在讲台里还有一堆形状不一的小纸片,纸片上都画着一张哭脸,小刘老师清点了纸片,一共是36张,也就是说全班每一名同学都交上一张。小刘老师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班长肖杨哭了,不少同学也哭了,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纯真地认为只有这么做,老师就不会责罚拿钱的同学,只有这么做,这件事好像就没有发生过。只有如此天真的孩子才能做出如此天真的事来,这就是纯真呐。
当年订报读报的我们早已走过了一个甲子,而《中国少年报》也迈入了古稀之年(1951年11月创刊)。今天我们的孙辈们仍在订阅品读她,她像一条闪光的绸带,连接着一代代少年儿童的心灵,它更像夏天里飘飘洒洒的细雨,是那样的清凉,是那样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