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人生有许多巧合,一片云朵、一枚落叶、一朵野花、一只动物,都会在不同的时候,暗合自己的心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每当我看到动物图片时,或者听到与动物有关的词汇时,各种回忆都被勾起来。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都可以瞬间入境。
前几日,表弟来看望我父母,表弟是舅舅的儿子,是我童年的玩伴。
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童年的画面——山野的人家、林中的生灵……一一涌到心头。
多年不见,他已经头发花白,而聊天的话题依然是曾经的故事,更多是孩童之间的囧事。回忆中,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舅舅家住在屯子里,大人们都喊它板庙屯。屯子很小很小,且离镇里很远。那时候,小屯不到十户人家,百姓们夏季种田,冬日打猎,生活似乎很有规律。板庙屯没有公路,自然没有交通工具。每次假期我去舅舅家,从镇子的长途汽车站下车后,需要步行20多公里才能到达。儿时,体力不佳,舅舅家的黄牛成了我的坐骑。
板庙屯只有一名教师,那就是舅舅,陆陆续续,舅舅培养了四五十名学生。这里的孩子离开屯子后,在镇里或者更远的地方安家,很少有人再回来。
舅舅家的房舍在群山之中,是黄泥和着杂草搭建的一座草房,房舍的后面是山坡,山顶常年云雾缭绕。屋前有一条黄泥铺成的小径,对面是一条清澈小溪。不远处有一条江,我只是听说,却一直没有靠近过。夏日里,鱼虾活跃,傍晚时把捕鱼的大肚子筐固定在小溪流中,清晨,扯出大肚子筐,收获满满的小鱼小虾,“战利品”足够煮汤了。
尽管去舅舅家的路途费时间,费体力,而我依然喜欢,喜欢周围的山,喜欢途中的野花、蝴蝶、蜻蜓……不管步行,还是骑着黄牛,途中都充满着惊喜。我最喜欢的还是冬日里的舅舅家。
那时,山里的冬天格外寒冷,每次寒假来到舅舅家,似乎鼻涕成了标配,走出土屋,鼻涕都冻成了冰疙瘩,鼻尖冻得通红,却没有觉得寒冷是障碍。舅母劝我不要与表哥、表弟去外面玩,坐在火炕上,也能看到对面灌木丛中梅花鹿在奔跑,我的心思并不在屋里。表哥和表弟前面疯跑,我成了跟屁虫,紧紧跟随着。
那时候,舅舅家如此有诱惑力,一群孩子挤在一铺火炕上,却没有觉得拥挤。每到假期,几家的孩子跋山涉水都要奔赴那个闭塞的小屯。如今想来,孩子们的目的明确,舅舅家附近有山有水,可以玩得无拘无束,山里有山珍野味,可以改善我们的生活。
对于未成年的孩子,吃和玩才是最真实的渴望。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舅舅退休后,也搬到略大一点儿的村子,因为那个村子里有诊所,舅舅身体不佳,有诊所就有了依靠。
虽然舅舅搬离了板庙屯,很多村邻也离开了那里,可是,那里的山林,那里的河流,那里的动物,依然镌刻在我心底,似乎成了我生命中的一段快乐档案。
后来,实施禁伐禁猎后,那些曾经沉寂的生灵又回到了山林,山林又焕发了新的生机。树木睁开了新绿的眼睛,动物努力地去繁殖,它们都在生机勃勃地占据一方属于自己的世界。同时,生灵的回归也给山林带来活力和繁荣,给这个屯子带来久违的热闹。
与表弟聊起童年经历的这些趣事,以及几十年来的变迁,唤醒了我沉睡心底的许多秘密。
表弟说:“从板庙屯搬出来后,我没少回去。自从村村通修到了板庙屯后,我回村翻盖了房舍。仿泥草的屋舍,却是现代化的室内设施。有个夏天,居然有一对北京老夫妻前来居住。”
意想不到,这一切出乎表弟预料。
原本翻盖旧屋,只为亲属来这里度假落脚,谁曾想却换得了收入。北京老夫妻在深秋离开时,预交了下一年房租。以前闭塞的小村子,如今却成了城里人的诗和远方。
表弟果断处理了在市里开的超市,带着一家人回到了板庙屯。他租下了邻居的几座旧房,翻新改造后陆续租给了来这里避暑的客人。原以为只有东北人去南方当候鸟,现如今板庙屯也迎来了江南的候鸟来此避暑。
表弟绘声绘色地告诉我:“姐,你喜欢动物,咱回家,白天坐在院里的凉亭,就能看到梅花鹿吃草。夜晚,吃西瓜,看满天的星斗,听丛林里动物们的奔跑声和叫声。如今,林子里的动物都成明星了,很多游学的孩子专门‘追星’来到这里……”
神奇的自然,孕育了包括人类在内的无数生灵。热爱自然,就想要亲近自然,这是人类的本性。
时光不断地延伸,关于山屯的记忆,在重重叠叠增加,今天与昨天的交错闪回,我仿佛看到了一只只狍子在山林中舞蹈,看到了一只只梅花鹿在草原上散步,看到一只只鸟儿在树梢唱歌……瞬间,故地重游的心情非常迫切。思索着板庙屯几十年的变化,曾经那份迷恋,从记忆中再度浮现。仿佛,我又回到了小溪边,闻到了野花的清香,看到了鱼儿在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