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河水清又清,五里河水甜又甜。五里河水流啊流,流过外婆家的大门楼……”
五里河村,无疑是诗意的。说她诗意,不只是因为她的名字,还因为一条被称为“五里河”的山涧,自村北山谷一路向南蜿蜒奔流,恰如一条银色的绸带在大地之上挥舞。初见五里河,恰逢秋分之日,她诗意的美在草木染黄、山河秋深的时节又添了几分妖娆,一下子撩动了我的心弦。于是,浮想联翩的我,心头升起一种情愫,一个稚嫩的童声就在我的心上琅琅吟咏起来。
五里河村,位于靖宇县城东北方向46公里处,是个群山环抱、绿水缠绕的山村。清晨,曙光乍现,她的美便一览无余:天朗气清,山水锦绣;远山如黛,云雾缭绕;林海苍翠,青绿无边;秋阳暖照,鸟鸣山野。就在秋分之日的这个晨曦,山,华丽地转了一下身,便盛装出镜被唤作五花山了。
五花山,山色如五花,取“大山开出五颜六色的花”之意。称谓上之所以有了诗的色彩,那是因为山峦正从青绿向浅黄、橘黄、金黄过渡,或正从青绿向浅红、绯红、紫红过渡。颜色的过渡是神奇的,也是梦幻的,那是时光的笔触在大地上写下的诗行。欣欣然站在原野,与秋风对话,与暖阳交谈,萦绕耳畔的都是关于岁月静好、流年如歌的诗篇。
诗意的山路,山花烂漫伸向远方。
陌上开花,不是只有春天才有。在五里河村,我就见识了秋天的陌上开花。杨柳在飒爽的秋风里探出柔美、婀娜的身姿,摇曳的枝条下,小野菊花一簇簇沿着山路伸向远方。小野菊花并非都是黄色,也有粉色和藕荷色的。若要形容她的绚丽,每种颜色前须加一个“鲜”字。小野菊花正开得新鲜,朵朵娇小、娇嫩、娇艳,是绚丽无比的小精灵。花香必有蝶来。神奇的是,在小野菊花上轻歌曼舞的蝴蝶,竟然也是极为小巧和娇艳的。小蝴蝶纷纷披着白色的、浅黄色的点缀着花斑的轻纱,动作是那么轻盈、飘逸、优雅。每一次舞动翅膀,既有韵味,又和着韵律。毋庸置疑,她也是小精灵。如此说,来往穿梭于花间的小蝴蝶,是小精灵来赴小精灵的盛会吗?
是不是我的打扰,让小蝴蝶飞离花丛飞入了林间?静悄悄的山路,劈开了静悄悄的山林。山林里隐约可见一条条小径,每一条小径都通向幽远无边。曲径通幽处,小蝴蝶是不是也沿着曲径飞去幽处了呢?思忖之间,一只山雀扑棱一声响,犹如闪电一样射向苍穹。惊飞的山雀,又惊飞起纷纷扬扬的落叶,而落叶又转动了风的方向。秋风又一次摇曳起深秋的光影了,让时光和落叶、芦花一起在秋阳的照耀里飞舞,又飞舞。
诗意的山谷,五彩斑斓嵌入画框。
我沿着小径走进山谷。一入山谷,就有一种甜甜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味道极清新,又不能简单地用清新来形容,那是大森林在光合作用下吐故纳新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清香满山谷,并向山山水水沟沟岔岔飘散开。
“清香”是山林中的向导。她引领着我走进五里河的“沟”。说起五里河的沟,不得不佩服五里河的老乡,他们的诗情画意一点儿也不比谁少。他们把一座山和山下的水系简洁地命名为“沟”,在一些山村,有老乡把老鹰惯常光顾的山,称为“老鹰沟”;把黑瞎子时常出现的山,称为“黑瞎子沟”;把山势陡峭连野兔都难以行走的山,称为“滚兔子沟”等等。这样看,五里河村关于“沟”的定义并非这个村老乡的独创,与众不同的是,五里河村每一条沟的命名却是响当当的、清亮亮的。
桦甸沟,多么有诗意的名字啊。是不是一听到她的芳名,满满的画面感就映入眼帘了?湛蓝的天空上,洁白的云彩宛若大草原上悠闲漫步的羊群,安适,宁静,温暖。蓝天白云之下,大森林里正在上演一幕“白色浪漫”的奇妙童话。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白桦撑起了一把把黄色的遮阳伞。小猕猴桃的藤蔓,宛如恋爱中姑娘纤细的手臂,缠绕着白桦倾诉着不离不弃的絮语。
蜂蜜沟,吊足了来访者的胃口,闻其名便要躬身探访了。椴树密集,空气清新,每年椴树花开时节,引来漫天飞舞的野山蜂争相采蜜,一时间,椴树蜜香弥漫了山谷、溪流。大辫子沟,把山沟比喻成姑娘的大辫子够隐喻、够诗意了吧,可谓“形神兼而有之”,又够形象、够神韵了吧?
有山皆图画,无水不文章。灵秀之山怎会少了灵秀之水呢。
一条山涧,前世今生与五里河结下不解之缘,于是缘定三生,一路翻山越岭投入了五里河的怀抱。这条山涧被诗意的五里河接纳,就惬意地在山水间欢腾奔涌,一路欢歌了。茫茫林海中昼夜兼程的五里河,时而喧闹着、跳跃着荡漾起潺潺湲湲的鸣响,时而安静地、轻柔地与丰茂的水草、嬉戏的小鱼演绎着太平吉祥。
山谷里的植被茂密、远阔,属针叶阔叶混合林,各种植被尤以白桦最为繁茂。可以这样说,白桦是这片山林的“大众”,其他树种则是零星地散落在白桦林里的“小众”。“大众”是树中的谦谦君子,雍容典雅不须赘言。而其他“小众”,也是各领风骚,仪态万千。风情的水曲柳、风雅的金叶榆、丰韵的黄菠萝、风姿的核桃楸、风骨的红豆杉,是诗一样的名字,诗一样的姿容。而云杉、冷杉、红枫、垂柳、柞树,哪一个不风华,哪一个不风月呢?
有诗的地方一定有爱,有爱的地方一定有诗。五里河,于星河下,于山水间,已经成诗。然而,我的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离开五里河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落山。夕阳的余晖映红了西边的山谷,倏忽间想起《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那首歌了。心里莫名地盼望遇见暮归的老牛,遇见骑在牛背上吹着短笛的牧童。车子渐行渐远,村庄也离我越来越远,我盼望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就在村庄即将在视线里消失之际,就在我以为要留下缺憾的时候,蓦然间,我看见一辆四轮拖拉机缓慢地停靠在金灿灿的庄稼地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跟在拖拉机后面,正在捡拾从车上掉落的几枚绿油油的松塔。小男孩双手把几枚松塔抱在胸前,就在他抬头望向我的那一瞬,我发现小男孩幸福的笑脸灿烂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