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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东北大地

苹果书写的孟岭诗行

□金石柱



在长白山脉朝着大海伸展的地方,也就是图们江跟珲春河交汇的所在,有一片秘境静静安卧着,在由火山灰沉淀形成的肥沃土壤之中,硒元素好像星辰的碎片一样闪烁着光芒,山风轻轻吹过树林,带着苹果香气的空气里就仿佛酿出了如同蜜糖一样的芬芳,42°N的晨光穿过薄雾,漫山遍野的苹果树舒展开枝叶,把山野的灵气凝聚成金红相间的果实。这片被叫作“关东苹果之乡”的土地,是“东方富硒果源”的核心生产区域。

千年传奇:从神话到现实

千余年前,在珲春八连城那回荡着晨钟暮鼓的时光里,渤海国贞惠、贞孝两位公主身着华美的霓裳,身影轻轻拂过东北亚带有霜露的空气,她们跟随父王大钦茂一同走过了广袤的雪原,传说在一次遭遇海难之后,她们化作了百灵鸟,为了能让父王品尝到人间最美的滋味,口中衔着仙果的籽实,在急切的啼鸣声中,那些果籽如同闪烁的星子一般坠落在孟岭的峰峦之上。

枝头呈现朱砂色的果实,里面藏着渤海国的月光以及移民的掌纹,如今在孟岭塬上,千万棵树挂满果实就如同星辰一般,又好似公主的羽翎,此地是农人对自然进行驯化的一部史诗。秋风刮起的时候,满山的红玉在讲述着传说,那是土地充满深情的回应。

长白山脉与海洋的气息相互交融,造就了图们江湾昼夜20℃的温差,在千万年之前,经过火山熔岩淬炼的玄武岩,从中析出了富硒红土,其厚度达到半米,这是大地给予苹果树的一份馈赠,据检测,此地的硒含量是普通果园的八倍,果肉之中含有17种氨基酸以及花青素,纤维之间流淌着雪水的清甜滋味,21℃的糖霜包裹着火山矿脉的醇香,该果实3次荣获国际农展金奖。令人感到神奇的是,果实离开树30日之后,其中的硒元素依旧处于攀升的状态。

20世纪50年代,朱德海州长栽下了第一株苹果幼苗,从那之后30公顷的果林经历了诸多磨难,寒潮来袭毁坏了花苞,果树根系出现退化,果实还遭遇了滞销的情况。到了1992年,干部带领着村民用体温焐热了嫁接刀,用霜花织成了防寒被,在第七个寒冷的冬天盼来了新芽。改良之后的“红宝石”挂满了枝头,这是自然与人类坚韧所结出的果实。漫步在孟岭果园之中,每一棵树仿佛都是时光的标本,露珠折射出虹彩,好像能看到岩浆奔涌的画面,晚风携带着雪水与矿物质的芬芳,如同能闻到渤海商船远航时的气息。咬开果皮,清冽甘醇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开来,长白山的雪、火山岩浆以及先辈们的付出,都化作了这一缕沁人心脾的甜,凝结成为岁月的琥珀。

产业突围:从“靠天收”到“金名片”

1992年珲春市正式确立了“珲春沿江苹果基地项目”,促使苹果开始朝着产业化的方向迈进,逐步进入产业化发展阶段。1994年孟岭村的首批果农,陆陆续续在国内外引进了32个苹果品种来开展引种试验。2004年经过仔细筛选,最终确定将沈阳农业大学培育的每果平均大小为250克的“寒富”苹果作为主栽品种。2005年板石镇政府启动了100公顷无公害苹果基地建设项目,在当年秋季引进了10万棵寒富苹果苗,并且成立了板石镇园艺协会,意味着孟岭苹果进入到一个全面加速发展的时期。2008年举办了首届苹果采摘节,这使得孟岭苹果迅速走红,10元/斤的售价供不应求,“富硒”“孟宝”“梦果”三大品牌声名远扬,自此孟岭苹果在市场上获得了一定的地位。

然而,产业升级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在2013—2019年期间,苹果价格从原本的8元急剧下跌至1元以下,致使大量苹果积压,果农们为此心急如焚。危机倒逼改革,孟岭人开启了从注重产量到注重质量的转型历程:同中国苹果产业协会、省农科院、吉林农大等科研院校展开合作,创建了国家级苹果科技小院,引进先进技术,推进绿色认证工作,最终使得苹果的品质以及保存期限都实现了较大提升。

政策这股东风一直都是产业向前发展的助力,在“泥草房改造”的夯歌打破冻土之际,在“新农村建设”的蓝图于图们江畔展开之时,孟岭的果园便静悄悄地生长出了钢铁般的筋骨——那些沿着盘山而上的硬化道路,原本是由测绘笔尖测量绘制出的产业脉络,那些在冻土层下苏醒过来的滴灌管网,就好像是山泉给果树写下的深情书信。

当目光投向国境线之外,孟岭的枝头已然又一次绽放出新的花信,出入境检验检疫的印章,宛如海关签发给苹果的“通关文牒”,1800吨红玉跨越重重山海,在釜山港的晨曦之中与太平洋的咸风相互拥抱,那些贴着中韩双语的包装箱,仿佛原本就是边疆写给世界的情诗,果香之中浮动着鸭绿江的雾岚以及海的潮声。“中国苹果百强镇”“全国生态文化村”等诸多荣誉加身,使得孟岭苹果不单单是普通的农产品,还摇身一变成为边疆振兴的“金名片”,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聚焦到这片土地上。

生态交响:人与自然的共生乐章

在孟岭这个地方,苹果产业呈现出与生态相互依存、共同繁荣的态势,漫山遍野的果园犹如一层一层叠放的绿毯,其根系紧紧地抓着山坡,为山间的溪流提供滋养。果农会把修剪下来的枝丫以及落叶进行堆肥处理,使其回归田地,将这些废弃物转化为天然的养料,在青山之间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生态闭环。此地还是东北虎豹迁徙的通道,果园与原始森林相互守望,一起构建起一条生命的走廊,联合国环境署认证的“天然氧仓”并非徒有虚名,空气中裹挟着清甜的果香,让人在呼吸之间充满了山野的灵气。

产业和文化相互碰撞,使得孟岭呈现出独特的生命力。在朝鲜族民居的青瓦白墙之间,苹果树经历着花开花落,春天时那粉白色的花海与对岸的山樱隔江相互呼应,到了金秋时节,采摘节十分热闹,游客在这里可亲手制作辣白菜、苹果酵素,又可以领略“一眼望三国”的独特风景。百年的古树下,渤海国古城遗址静静地讲述着“海上丝绸之路”曾经的辉煌,如今满载新鲜水果的冷链车往来穿梭,古老的航道和现代物流在此处交织在一起,见证着文明的延续以及新生,每当旅游旺季来临,朝鲜族阿妈妮们在灶台前忙碌不停,热气腾腾的汤饭、香气扑鼻的烧烤、爽口的小菜,让游客在享受美食的同时感受到朝鲜族特色文化的魅力。

未来图景:从“小苹果”到“大旅游”

新的篇章刚刚开启之时,孟岭清晨的雾气之中已然渐渐浮现出未来的大致轮廓,有一个总投资达1300万元的旅游综合体项目正在进行规划,其中包括游客服务中心、房车营地以及休闲民宿农家乐等内容。在未来,这里将会形成一条四季旅游产业链,春天的时候,游客可以前来赏花、夏天可避暑、秋天可进行采摘活动、冬天则可以体验别样风情。如此一来,游客在不同的季节都可领略到孟岭的独特魅力。而在更广阔的远方,“冰上丝路”的浪潮声正不断传来:孟岭的苹果将会借着42°N的季风,在东北亚经济圈的经纬线上播撒“中国红”,让每一颗果实都成为承载着“硒土密码”的生态信使。

然而,山风也会在征途之中设置难题,气候的影响如同潜藏在冻土层之下的獠牙悄然发展,国际市场的衡量标准蕴含着严苛的秘密,不过孟岭人早已把坚韧融入了自身的基因——那些在寒潮中对枝丫进行驯化的祖辈,在直播间里驾驭流量的年轻人,在报关单上应对条款的乡贤,不正是凭借世代传承的倔强,将命运的坎坷转化为花田吗?他们清楚地知道,守护这片富含硒元素的土地,就是守护渤海国公主遗落的羽翎,守护火山岩层中苏醒的矿脉。未来的孟岭,必定会在这片硒土上创造出新的传奇故事,孟岭人一直铭记着——真正的丰收,绝非仅仅是枝头垂落的数字,而是要让每一颗苹果都成为土地的一种诠释,让每一道年轮都刻下文明的秘密,让边疆的星光,始终闪耀在人类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永恒画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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