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这个春节因为在岗位上值守,我没能回到老家。和许许多多的人不一样,他们可以见到日夜想念的父母,而我已经和父母阴阳相隔,再也没有机会在这个阖家欢聚的佳节里团圆,只能在思念中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日子。
2014年的春节,是我第一个没回老家的春节。2012年9月,母亲突然得了一种眩晕的病,发病时天旋地转,无法正常行走。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母亲的病反反复复,连续几次住院都没有明显效果,且愈发厉害。2014年1月,母亲的病再次发作,腊月二十五,大年将近,住了二十多天院的母亲惦记着一个人在家的父亲,坚持出院。我把母亲送回老家,母亲对我说:“老儿子,今年过年别回来了,在长春陪我大孙子过个年,自打孩子出生你也没陪他过过年。”儿子2007年出生,因为老家冷怕孩子生病,以往的春节都是我一个人回老家陪伴父母。听了母亲的话,2014年的春节我留在了省城,但心里却始终记挂着母亲的病情和年迈的父亲,每天都要打电话问询。正月初六,我迫不及待地回到老家,得知母亲大年初二便眩晕症复发,卧床不起。为了让我在省城陪孩子过好春节,母亲一直阻拦着没让父亲打电话给我。我内心充满自责,当天就将母亲接回长春,住进医院继续治疗。这期间,在一个医生朋友的提醒下,我带着母亲到了一家医院的心理科,医生诊断为焦虑症引起交感神经兴奋导致眩晕症反复发作,并给母亲做了口服药物的治疗规划。母亲的眩晕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一个月后,母亲出院时已如常人,终于去掉了我的一块心病。
2016年底,患有哮喘病多年的母亲发作得十分厉害,我把老人接到长春住院。不幸的是,这一次,医生在母亲的肺部CT上发现了恶性肿瘤。自此,母亲又开始了马拉松式的化疗。2018年1月底,母亲在做第11个化疗时肺部出现炎症感染,哮喘严重,心力衰竭,生命垂危。农历腊月二十七,我将母亲转院到另外一家医院。此时,母亲已经陷入昏迷,生死未卜,作为家中独子的我心如刀割。年关将近,我又万分惦念还在老家的父亲,于是打电话商量老人来长春过年,已经75岁的父亲说让我管好母亲就行,他习惯了待在老家,有亲人照顾,叫我放心。那一年的大年三十,牵挂着父亲的我陪着母亲在病房的煎熬中度过,迎来了2018年的新春。两个多月后,北国的花开时节,对人世万般留恋的母亲溘然长逝。
母亲去世后,我几乎每周都抽空回一次老家看望父亲。因为老人故土难离,2019年我为父亲重新装修了老宅,安装了地热,卫生间里淋浴、坐便器一应俱全,又添置了新家具,屋子格外敞亮,老人特别高兴。2020年春节,我和妻子领着儿子回到老家,陪父亲一起过年。在那个特别的日子里,我偷偷地抹着泪水,倍加想念去世一年多的母亲。如果老人还在,住在这样温暖明亮的房子里该有多好啊!
万没想到,5个月后的体检中,父亲也被查出肺部恶性肿瘤。2020年11月9日,母亲去世两年半后,父亲也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父亲辞世后,房间的东西都没有动,我把母亲生前的遗物也放到了他的房间,坚持两周回去一次,亲自为父亲收拾房间,直到如今。
正月初四,我赶回日思夜想的老家。走进父亲的房间,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阳光洒射进来,屋子里耀眼的明亮,我仔仔细细擦拭着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回忆着父母还在的日子,心里无比酸楚。收拾完房间,我把带回来的母亲4年前在天安门前拍摄的相片摆台放在西窗台上,和父亲同样在天安门前拍摄的相片摆台放在一起,这是两位老人相守了40多年的老宅,人虽然走了,但这里永远都是他们的家。
北窗台上,一生爱花的母亲生前养的粉色蟹爪兰正在怒放,一个多月前就已经长满花蕾的红色长寿花刚刚吐绽芳华。在这阖家团聚的日子里,俨然在以一种极其庄严的仪式迎接主人照片的归来,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仿佛母亲的爱也在它们的心里,和我一样,那刻骨绵长的思念从未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