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将尽,秋风渐起。
秋风最先撩动的,或许不是旅人的羁思,不是翩飞的雁群,而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叶子。
立秋,一年中的第13个节气。
古人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得出了四季轮回之法,以“立”来昭示四季起源。《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里说:“秋,揪也,物于此而揪敛也。”揪敛,意为收敛。从立秋伊始,一年已过大半,阳气渐收,阴气渐长,生命由萌动生长走向成熟。立秋后,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清爽日胜一日,晨起白露滋,整个自然界都循序渐进循着秋的节奏。虽然这种变化在白天并不明显,但秋的内敛已静静地在早晚凝聚,悄悄地走向秋意浓。此时秋风清,秋月明,天阔云高,倏尔间,一片还残留着绿色的落叶从你眼前略过,你知道,秋天,真的来了。
秋是多情的。
秋有许多面,有凉爽的,有酷热的(俗称“秋老虎”);有浓烈的,有素雅的;有如火热情的,也有情深凝噎的。它的多情里蕴含着一种怜惜世间万物的生命咏叹调。比如立秋后,那一唱三叹的寒蝉鸣,最是惹人怜爱了。
人说立秋有三候,初候凉风,二候白露,三候寒蝉鸣叫。秋凉后,寒蝉发声愈发困难,它小小的生命似乎也感知到了生命将尽的无奈与不舍,于是声音变得凄切哀婉。《尔雅》曰:寒螿蝉,蝉小而青紫者;马氏曰:物生于暑者,其声变之矣。我们常用“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来嗟叹草木昆虫生命之短暂,然岁岁年年,小小的生命在光影流转的沉淀中,终化作一缕春泥,守护着未来的万物生灵。
秋是丰饶的。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春华秋实,经过春夏二季的辛苦成长、血汗磨砺,终于迎来了秋天这个收获的、富饶的季节。秋就像是人生中年里的平和,饱含着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从立秋这天起,各类令人眼花缭乱的饕餮盛宴如期而至——新鲜的瓜果、肥美的膏蟹,都已果香四溢或进入了成熟倒计时。
秋天总是硕果累累,玉盘珍馐,信手可得。清人张焘《津门杂记·岁时风俗》云:“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自古以来,人们会在立秋这天吃西瓜,称之为咬秋、啃秋,相传能祛暑气,免痢疾。品尝后,唇齿留香,心中氤氲起甜蜜无限。
至于秋风起,天气舒朗,人们随之亦胃口大开,想吃点荤腻味厚的美食佳肴,这就是“贴秋膘”。“秋膘”以肉食为佳。立秋以后,北方的肉市逐渐人满为患。炖肉、烧鱼、烤鸭、酱肘子、涮锅、红烧肉、肉馅饺子……汪曾祺就曾在《贴秋膘》一文中介绍了各地“贴秋膘”中品种繁多的烤肉方法,让人看得垂涎欲滴。
立秋,荤素搭配,浓淡相宜,生命的体悟与收获就此启程,万事万物,沁人心脾。而这一切,似乎都要从那一片叶子拥抱大地开始讲起——
正是:“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