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需要发出心灵的声音。我常常用一句话来提醒写诗时的自己,那就是“明心见性”。也就是说写诗需要见到作者的本心和真性。当我读到诗人张咏霖的散文诗《呼伦贝尔散章》时,在我看来,这是一组“明心见性”的作品。
我在初夏的微热里去看你,你静静地往前走着,丝毫不理会我的到来。羊群马群以及白桦树都定格在梦幻的光影里,没有动感。没有风,没有流云,只有鲜美的水草与盛开的花朵。额尔古纳河,不言,不语。
——张咏霖:《呼伦贝尔散章》之《额尔古纳河》
诗无达诂,我不想把这章作品按我的理解来表述。同一篇作品,不同的读者会有不同的感受和理解。但是毫无疑问,诗人在写额尔古纳河的时候,并没有过多的、津津乐道地去描绘景物,没有过多地流连于事象铺陈。羊群、马群、白桦树和河水的波光直接就撞击了诗人的心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潜伏于诗人心灵深处的某种情愫、某种思维在邂逅那些物象的时候一下子得到了触发,这种情愫或思维借作者观察到的那些物象、事象、意象而变成了诗句。他的情愫和思维是诗的灵魂,而包裹着物象、事象和意象的诗句就是诗的肉身。我认为,这就是“明心见性”。散文诗是需要和容许生活细节或一定的情节入诗的,并用散文的语感来表述,要不怎么会称之为散文诗呢。当然,诗,更要有情、有趣、有思、有境。诗不是记叙文,我不喜欢读描摹和刻画过多的诗作、醉心于外在形象而没有心性加入的诗作。唐诗中有许多作品情景交融,历来脍炙人口、不胫而走,深受人们喜爱。好多唐诗,都有着“明心见性”的特点,在我看来,心和性也是一种思想。心灵的声音、灵魂的倾诉或呐喊既是情感,也是有理性成分的,也就是说是有一定的思想意味的。诗的“心”“性”是和诗的表现形式水乳交融的,不能游离开来。
张咏霖的散文诗,心性与物象、事象、境象的结合是很自然的。我们再来看一看这个组章当中的《阿尔山之天池》吧——
我是被你诱惑而来!这风,这雨,这丰腴的想象……而你就栖身在无边的绿风里;而你就深锁在嚣张的雨雾里,于是,我就多了许多向往,我就多了一些期待。
人是有向往有期待的,在充满向往和期待的过程中,人对这向往这期待是不明究竟的,而恰恰在这样的时候,人的心境是活跃的,是生动的,对未知的情景和事物是有着美妙幻想的。过程往往是一种享受。而最后,如果我们所向往和期待的东西降临之后,往往,那向往那期待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迷人,这章作品也许就是诗人对于某种痴迷的等待一朝来临之后的失落。这有点哲意,这哲意是寄托在简约叙写之中的。张咏霖写诗,不会胶着于外部物象事象的直观再现,而是寥寥数笔之后就“明心见性”,我以为,诗,本该这样。当然,“明心见性”之前的“寥寥数笔”需要形象,需要出彩,这样,诗的内涵与表现才会如鱼得水。咏霖深谙其中意味。
“我开始寻找回家的路呢”这句诗,我想用来比譬我对诗歌本质的一点看法。有情的诗可以看成是一杯酒,寡情的诗,就如一杯淡水,“明心见性”就是要表达自己的真心,拿出心灵深处的诚实,也就是“寻找回家的路”——情感的回家路、灵魂的回家路、生命意识的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