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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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故事人生

吉菜之花

□曹保明

在我们面前,摆着一个四尺高、二尺多宽的巨大食雕造型作品——《长白风情》,它绚丽多姿,精致无限。食雕,是指用蔬菜制作成的雕塑。在我国古代,有《核舟记》技艺,指在果核上进行艺术雕塑,而用蔬菜能进行雕塑吗?又有哪些食材呢?眼前这个奇特而瑰丽的蔬菜雕塑正是用南瓜、胡萝卜、红萝卜、白萝卜、青萝卜、紫萝卜、土豆、黄瓜等雕刻和组合成的艺术品,真叫人惊叹不已。

这件名为《长白风情》的食雕作品,曾在2018年国家厨艺大赛中荣获中华厨艺一等奖,扬名中外。制作这座蔬菜雕塑的人是长春市南湖宾馆冷菜厨师长徐吉生师傅。忆起与食雕的相遇,徐吉生想起了父亲徐敬堂对他讲述的祖辈故事——徐吉生的爷爷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爷爷带着家人住在山东招远的一个小胡同里。当时的招远是四通八达的落脚之地,爷爷就在老招远一个叫四国饭店的馆子里当脚工。脚工就是搬运工,此外,还要收拾各种屋里的工具、剩料等等。爷爷心灵手巧,能把各种蔬菜摆得非常好看,并从主家不要的蔬菜里挑出能吃的,砍吧砍吧,削吧削吧,剁吧剁吧,居然又变成了很好的蔬菜,送给了主家。主家一看,大吃一惊,于是送给他一个外号“徐戏法”!

“徐戏法”能把主家不要的蔬菜、果品制作成各种精品,这使得饭店的老板非常惊讶。后来,徐吉生的爷爷被安排到饭店帮厨。老年后,爷爷常被邻居们请去办红白喜事上灶。后来,爷爷故去了,父亲徐敬堂含泪闯关东,来到东北长春落了脚。

新中国成立后,徐吉生的父亲徐敬堂在长春饭店当厨师。有一年过年,徐敬堂为了领孩子们过一个有意趣的年,给家人们助助兴,别出心裁地把萝卜刻成了一朵一朵的花儿,红的、绿的、白的、青的扔在了水缸里。只见那些蔬菜花,漂荡在水缸中,十分喜庆。

一家人非常高兴。当时徐吉生也就七八岁,他问父亲:“爸,这是啥?”

“花。”

“什么花?”

“蔬菜花。”

“蔬菜,冬天能开花吗?”

父亲徐敬堂说,“只要心里有,百花时时开……”

“啊?只要心里有,百花时时开!”父亲的话,一下子就在徐吉生幼小的心里扎了根,牢牢地记在了心底。父亲还告诉他和家人,“咱们要把日子过出花来。”徐吉生从小就记住了父亲的这句座右铭。参加工作后,徐吉生逐渐变得很“巧”。

徐吉生参加工作就做了当时长春南湖宾馆的厨师,这可是省里的大宾馆啊,可得往好了干呐。既然做了这个工作,在厨师的操作过程当中,他想,能用什么办法把生活中的精彩表现出来呢?用什么把家乡的美好刻画出来呢?思来想去,他决定用自己的厨艺手艺来展示一个厨师的心灵美和时代美,并让这美与生活对接,让这种美能为社会发展产生价值和作用。

从此,他就琢磨开了。用蔬菜来做造型,这在别人看来是件好事,可这却是一件苦活儿、苦差事。为了把蔬菜做得既好看又好吃,把食材变成让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徐吉生付出了巨大的辛苦。那时设备不好,没有冰箱,冬季的时候,为了使食品雕刻保存时间长一些,他常常要把应该做的蔬菜放到凉水里,然后再捞出来,且必须用手去捞。一来二去,他的手和骨节被冰冷的水㓎泡得已经伸不直、打不开了。捞出来的蔬菜还要马上雕刻,他的雕刻刀有几十种,像U形刀、V形刀、手刀、圆形拉刻刀、V形拉刻刀、方形雕刻刀、拉线刀、抠条刀、切边刀、捥眼刀、卷皮刀、推槽刀、按花刀,五花八门,一种刀一个用法,必须得用手指头紧紧捏住去操作,一干就是几个小时,甚至是一天一宿……

徐吉生的腿和腰,那时也开始疼痛,这都是着凉落下的病。有一天,他觉着手疼,再一看,他的手已变成像枯树杈子一样。深夜里,他抚摸着自己的手,默默地问:“手啊,是你吗?”爱人问:“你和谁说话呢?”他说:“你不认识……”天亮了,徐吉生依然大步奔向工作岗位。他想,我的工作就是充实生活,我要把美好的食物献给社会、献给人类、献给生活当中有需要的各种各样的人,以表达我们地域风情的美,要给生活创造惊喜。

为了选择好的蔬菜进行雕刻和造型,徐吉生必须下苦功夫去选菜。每次农博会举办时,他都风雨不误地赶到农博会挑选各种蔬菜。

有一回,省里和外商谈判,安排了一场晚宴,在南湖宾馆宴请外宾。接到任务后,因为恰逢中国传统佳节中秋节,徐吉生就设计了一个《嫦娥奔月》的蔬菜雕刻。美丽的嫦娥站在桌子中间,旁边还有一只可爱的玉兔,嫦娥飘飘的彩带,是他用青萝卜皮儿、萝卜叶儿雕刻而成的,嫦娥脸蛋儿上的红晕是粉萝卜皮儿,青丝发鬓是紫萝卜丝,眼睛是洁白晶莹的杏仁,而那美丽婀娜的嫦娥,竟是用质地紧实的牛腿瓜刻成的,再由蔬菜、水果做各种装饰。

外宾看呆了,顾不上吃饭,连忙问:“这是什么做的?”得知这是用蔬菜水果等食材雕刻而成时,不禁连连称赞:“真了不起!”尤其当得知这是为欢迎他的到来而专门精心准备时,外宾非常感动。

第四届世界厨艺大赛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举行,徐吉生代表中国参赛。吉隆坡是一座美丽的城市,他顾不上去参观,而是日夜打磨自己的作品,他创作的参赛作品叫《乡情》。徐吉生用蔬菜、水果在长80厘米、宽50厘米的盘子里拼摆出一只大公鸡,后面是金黄的玉米垛……公鸡栩栩如生,震惊了所有评委,最终获得大赛的“特金奖”。评委之一的新加坡专家赛后对徐吉生说:“什么时候我一定去看一次您描绘的黑土地、红公鸡、黄玉米……”后来这位先生真的来了,徐吉生带他参观了东北的黑土地、黄金玉米带。

徐吉生有一个徒弟小高。小高当时是白城师范学院美术系优秀毕业生,他毕业到长春找工作,听说南湖宾馆需要人,但一打听是厨师,本不想干了。徐吉生说,不管你干不干,你先来看一看。小高来了之后,当他路过走廊,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参观徐吉生所做的菜雕时,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忙问这是什么?徐吉生说这是食品雕刻。小高当下就决定跟徐吉生学艺。徐吉生让小高利用所学,设计吉林的三角龙湾组雕,还派小高到长白山深入生活,让他把长白山的风情、民俗以及辉南龙湾的山水先画下来,然后再用蔬菜制作表达出来。

徒弟小高不负众望,他蹲在长白山三角龙湾,终于画出了三角龙湾的美丽景色,在师傅的带领下,雕刻出了蔬菜造型的长白山龙湾风情。平常的日子里,徐吉生经常带领他的徒弟们深入长白山,深入森林、村落,他管这叫厨艺田野考查。他们的考查,终于使长白山大量的传统文化深深地融入到手艺当中、作品当中了。

其实,蔬菜手艺雕刻是一种工匠精神的创造过程。他们要选择适合雕刻的蔬菜进行雕刻才行,不仅好吃,还要好看,并组合成美丽的造型、创造出新的生活艺术,形成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新的门类。就比如这个最主要的雕塑《长白风情》,构造十分复杂。它以传统人物南极仙翁为主体,仙翁是用一个大南瓜刻成的,栩栩如生。老寿星的旁边还有各种代表性的传统要素,其中就有吉林的代表形象——人参娃娃。人参娃娃是长白山传说当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旁边则是用黏米团儿所做成的一个个人参果儿,鲜明又逼真,表现了长白山文化传说中生动的场面。还有人们十分喜爱的梅花鹿以及吉林省代表性符号丹顶鹤等,都被组合在这件蔬菜食材雕塑的饮食作品当中了。

一个蔬菜造型,居然能把吉林省代表性的传统文化体现在饮食文化符号上,浓缩在一个雕塑上,这是传统文化的创造和创新,是对传统文化深深的爱。这座蔬菜雕塑也成为了吉菜的代表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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