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我坐着轮椅徜徉在灯红酒绿大街上的时候。眼前总是浮现出当年农村老家土坯房里那若隐若现的煤油灯光,煤油灯下是妈妈做针线活的身影……
农村老家的窗户分上下两扇,下扇有三块竖条玻璃,上扇是纸糊的。糊窗户纸的窗户,亮度非常低,夜里屋里的灯光照不亮窗外的院子。煤油灯是使用旧钢笔水瓶做的,瓶里放上煤油,灯捻子是用棉花捻成细绳放进瓶里,然后把瓶盖扎个小孔,从小孔把灯捻子拽出来,灯捻子把油吸上去,用火柴一点就亮了。有时看见灯捻子烧得差不多了,就用手往外拉一拉。灯下有个座,座有一尺高,是用几根铁条拧成的,底座是一块巴掌大小圆形的木板。煤油灯有个灯窝,灯窝是在屋门里侧炕边的墙上挖个二尺长一尺宽的洞,灯窝离地面一米多高,煤油灯放进去,小孩子不易够到。灯光居高临下,俯照的面积也大些,火苗燃烧在灯窝里,着得安稳。
在那个普遍使用煤油灯照亮的年代,蜡烛对于农村家庭来说,也算是一种奢侈的照亮工具。平时备几支蜡烛,锁在柜里,钥匙挂在父亲的腰间,若不是家里来了重要客人或是大年三十,父亲是绝不会舍得把蜡烛奉献出来的。
就是在这盏煤油灯下,就是在这土坯房里,我有着清晰的童年记忆。每当夜深人静,孩子大人相继躺下歇息的时候,妈妈放下白天地里的农活,又操起了针线活。每当我深更半夜起来撒尿的时候,总能看到煤油灯下妈妈坐在炕沿边上不知疲倦的身影。在我幼小的心里,怎么也弄不明白,哪来那么多家务活让妈妈贪黑起早的忙碌不停呢?印象最深的就是妈妈在煤油灯下完成一系列的鞋业组装。用白天棒槌砸软的麻皮捻麻绳,再用拨楞锤打好麻绳;用白天桨好的葛布照鞋样进行裁剪挂面,再用专门锥子纳鞋底上鞋帮;用冲子在鞋帮上镶嵌好鞋带的“捂眼”,直到完成全部制鞋工艺,往往早上一睁眼,就能穿上妈妈头天晚上做好的新鞋去上学了。
一年四季,一家老小,似乎有做不完的鞋,长年累月,真的想象不出妈妈的手被纳鞋的锥子扎出血了多少回?被纳鞋绳子来回拉锯时磨破了多少个泡?更是想象不出来,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妈妈用勤劳的双手刚强的身心,熬干了多少斤灯油?又熬去了妈妈多少心血!更是计算不出来,全家老小穿坏了多少双妈妈用手缝制的鞋、用手缝补的袜子和衣衫?这灯,这油,燃烧了妈妈多少个青春岁月啊!又燃起了多少我们兄妹一天天成长的激情!
妈妈呀!煤油灯影里的妈妈,你和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是多么的朴实无华啊。
每个夜晚,犹如黄豆般大小的煤油灯光,恰似萤火虫一般微弱闪动摇晃,却让我记忆犹新,载满了细腻宽厚的温情温暖和温馨。那是妈妈一双慈祥的眼睛;那是妈妈一双吃苦耐劳的大手;那是妈妈一副爱家爱老爱小的柔肠。寒来暑往,春夏秋冬,哪怕我在外面玩耍到半夜十二点,妈妈都不熄灭这盏微晃的温柔,那是妈妈的呼唤与爱惜,从头到脚,每一个针头线脑都缝就在这盏煤油灯下。那是点亮我前进方向的心灯,我的心永远都不会迷失方向。有光亮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不管多晚,不怕多冷,那盏昏暗的灯光下永远都坐有等我回家的妈妈。
不管家里多么贫寒,有家的孩子就很温暖,有妈的孩子就有阳光。
就是在这盏煤油小灯下,就是在这土坯房的房前屋后,有妈妈用双手捂暖我冰凉的脸颊的记忆;有妈妈用滚烫的胸怀热疗我手脚冻伤的记忆;有妈妈给我讲述岳母刺字精忠报国、黄继光堵枪眼、雷锋做好事不留名的记忆;有土坯炕上用火盆烧烤土豆地瓜的记忆;有大黄狗每天奔跑在放学路上接我回家的记忆;有外屋地房梁上筑巢燕子啄春泥的记忆。有院子里一群大鹅用嘴钳着我裤脚的记忆。那里有我说不完的故事,一生也抹不掉的记忆。
距20世纪70年代我们屯有电灯已经过去近五十年了。我从大学毕业参军到因公负伤退休,也已经历了三十五年的光景。许多往事都从我的记忆中淡淡地消失了,唯独孩童时农村老家那昏黄的灯光忘不掉,妈妈在灯光下打麻绳纳鞋底的身影忘不掉。因为,就是这盏煤油小灯闪耀出的萤火虫般的光明,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
这盏煤油小灯昏暗的灯光,见证了平凡妈妈伟大的母爱。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儿子眼中,煤油灯下您的身影愈发的高大起来,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