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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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故事人生

袅袅炊烟

孙世梅

童年,每到冬天,家家都吃两顿饭。学校不设午休,学生中午都是不回家的,那个年代没有食堂,更没有营养餐。我们早上到校了,除了正常的课间休息之外,就一节课一节课地接连上,下午放学倒是比较早。

放学的钟声响了,我们匆忙收拾好书包,戴好围巾、手套,冲出教室。接上那会儿已经上学的弟弟,几个同学三五成群离开学校,蹦蹦跳跳地结伴回家。冬天很冷也很长。呼啸的风抽到身上,钻进衣领里,也像鞭子一样赶着我们的脚步,让步子更快更急促。我们就这样一路跑着、跳着、打闹着,说说笑笑地往家奔。冷有冷的乐趣,一跑一跳一打闹,热就跟着来了,还有脆灵灵的笑声。

快下一个陡坡时,向下望这坐落在低洼处的小村子,一下映入眼帘的就是家家的炊烟。东北的冬天,夜色来得早。在渐暗的黄昏中,那白色的炊烟格外引人注目。伴随着风,家家户户的炊烟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飘去。赶上没有风,那炊烟就会径直向上,然后慢慢悠悠地在高空飘散。傍晚的村子是静谧而忙碌的,丝丝缕缕的炊烟在房前屋后的树间缭绕着,这树也贪婪地呼吸着从一间一间老屋里飘出来的饭香菜香。

往村子深处走,越离得近了,反倒觉得那炊烟是薄薄的了,是如轻纱薄雾般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了,倒是那味道愈发分明了。那个年代,谁经历的不是一个馋馋的童年呢?循着炊烟,就能闻出谁家蒸的是白米饭,谁家煮的是大[~公式~]粥,谁家烙的是白面饼,谁家烀的是地瓜土豆……正是这袅袅的炊烟不声不响地传递了讯息,无声地诉说着乡下人家的喜乐哀愁。

这时,我和弟弟就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只为走近自家,判断母亲当日做了什么晚饭。母亲总是精准地计算着我们到家的时间,一进家门,她就掀开锅盖,端出热乎乎的饭菜。即便是家常的饭菜,母亲也做得极为精细,酸菜总是切得细细的、匀匀的;捞饭做得不软不硬;玉米面的饼子大小匀称、火候恰到好处;一小碟咸菜盛上来,从色泽到口味,也都像模像样。

如果赶上改善伙食,母亲会为我们烙白面饼。过去用的是大锅,烧的是柴火,这是极其考验手艺的。烧柴填进灶里,要不断地变化量,以控制火候。母亲烙饼的时候,我们就围在灶旁,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放入锅里的一张张刚刚擀好的白面饼。每当这时,母亲便信不过我们填烧柴。因为火大了、急了,饼会糊;小了、慢了,饼又会硬。那时候的白面多金贵啊!每当烙饼时,母亲总是格外细致,生怕哪个环节疏忽了、大意了,影响了效果。母亲时而填一两根柴,时而又让没有燃尽的柴火从灶里往出退一退,火势就或大或小地改变着,完全配合着饼的变化。这样烙出的饼外酥里软。不一会儿,一张张金黄的饼就盛到家中最大号的盘子里了,我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傍晚出去玩儿,邻居的小伙伴就会羡慕地问:“你家今天烙饼了吧?”我和弟弟忙不迭地回应着,嘴里还泛着余香,脸上也洋溢着掩饰不住的骄傲。

快过年的时候,家家陆续杀年猪了。这一天,主人要宴请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家里从中午就开始异常忙碌起来。两口大锅都同时用上了,一口用来煮白肉血肠,一口用来做烩菜。走进厨房,冒着热气,看不清人的脸,屋里回荡着大人们的说笑声。炕比哪一天都要热,主人就会把席子卷起来,以免烙糊。地上放了两三张桌子,满屋子飘着香气。男人们喝着酒,盘算着一年的好收成;女人们吃着菜,彼此交换着好厨艺;孩子们贪婪地吃着肉,还不忘商量着饭后再出去玩点什么……而那炊烟,从中午便一大股一大股地从烟囱里冒出来,这浓浓的烟火气一直到傍晚都不曾间断,显得热气腾腾、生机勃勃……有了这样的炊烟,这户人家就像过节了似的,喜庆热闹。

而今,阔别家乡多年了,乡村人家也大多用上了燃气灶。再回家,尽管还是习惯性地去找寻那记忆中的缕缕炊烟,却不多见了。但每一个在他乡的人都知道:无论走得多远多久,在记忆深处,那袅袅炊烟升起的地方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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