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家乡,东北大鼓是人们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
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那时候农村没有电视,每到正月里,或农闲季节,或阴雨天,屯儿里的大人就带着小孩儿,聚到一家比较宽敞的屋子里听说书先生说书。
东北大鼓是一门民间艺术,说书一人、一桌、一鼓、一槌,这是说书人必备的物品。
在说书之前,说书先生把一面小鼓和鼓槌放在桌子上。鼓面是圆的,呈扁状,直径约30厘米;鼓槌是木质的,圆形,细如小手指,光滑、细腻,长约30厘米。
说书艺人有男,也有女。他们有文化,受尊重,人们称他们为“说书先生”。说书人有一个搭档,是弹三弦的师傅,坐在凳子上,距离说书人约一米的地方,怀里抱着三弦,一手按弦,一手弹。他随着说书先生的唱词,面部带着喜怒哀乐不同的表情;他的头有时微微晃动,很潇洒的样子。
说书开始了。先生手执鼓槌儿,精神抖擞、面带微笑地站在桌子前,先打一通鼓,鼓声清脆悦耳,传出屋外。
只要鼓声一响,人们立刻安静下来,没有人走动,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吸烟,小孩儿也不吵不闹了。
我小时候跟父亲一起听过大鼓书,印象很深刻,有的段子至今记忆犹新。我听过《岳飞传》《穆桂英挂帅》《白蛇传》……
我们屯儿有个姓徐的说书先生,书说得好。我父亲不仅爱听书,有时还与徐先生在一起切磋鼓词。徐先生大高个儿,公鸭嗓(因长期说书,声音有些沙哑)。他小时候因出天花,脸上落下几个麻坑儿。与徐先生合作弹三弦的叫王友,本屯儿人。
徐先生开口一唱,观众立刻全神贯注地听,目不转睛地看着先生。说书人拉着腔调,打着手势,面带表情,时而站在桌前唱,时而离开桌子走几步,时而挥动鼓槌咚咚敲几下。唱到高兴处,他离开桌子,把头扬起来,面带笑容;唱到悲伤处,他声音低沉,泪眼婆娑,把头低下去。观众的目光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唱词感染了观众,观众也跟着微笑或抹眼泪。徐先生一边唱一边有节奏地打着小鼓,另一位艺人坐在一旁弹三弦。三弦的声音非常好听,宛转悠扬。先生唱词每到一句拖腔时,弹三弦的师傅立刻心领神会,他手指灵活,曲调娴熟,迅速拨弦,时而如高山流水,哗哗啦啦;时而如急雨从天而降,“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似万马奔腾,荡起尘埃一片……师傅弹弦有时短暂,有时持续几十秒或一分多钟。两个人配合默契,趁师傅弹弦的时候,说书先生也稍作休息。
说书人聪明,记忆力强。即使忘词了,随机应变,自己能及时救场,立刻编出几句唱词来,观众根本听不出来。
说书人与弹弦的,有的是师徒,有的是父女,有的是夫妻,有的是兄弟,有的是异性搭档。
如果说书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则更受欢迎。人们不仅来听书,还要来看女艺人的服饰和身段,听她的声音是否好听。如果女艺人唱得好听,表演生动,散场后,人们久久不愿离开。茶余饭后,或是劳动之时,大鼓书这个话题,人们议论好长一段时间。
有个年轻人逗趣儿地说:“我要是娶这样一个媳妇多好!”
有人回应:“你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家捧腹大笑。
国家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与传承,说书的老艺人焕发了青春,重返舞台,还培养许多新秀。年轻的说书人成长起来了,有英俊帅气的小伙子,还有漂亮伶俐的姑娘。他们把东北大鼓这门民间艺术接过来,传承下去。现在,老艺人和年轻说书人走进图书馆、走进公园、走上舞台,唱传统鼓词,也唱现代鼓词,还有自编自演的。
2016年,有人自费在榆树公园修建了一座说书亭。亭子比较宽敞,里面有桌凳,墙上挂着古典壁画。春、夏、秋之际,经常有老艺人来这里说大鼓书。听书的多是老年人,也有年轻人,座无虚席,观众静静地坐在木凳上听书。
正是:字正腔圆亮嗓声,唱古说今满座听。大鼓民艺后代继,满园春色艺香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