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休息,趁闲暇时间打扫一下空屋。
零乱的杂物塞满了屋子,上面落满了灰尘。为了能彻底打扫干净让物品放置有位,我就从屋子一角做起。拾起一件就掸去尘土,用抹布擦拭干净,再把它放到该放置的地方。一件件回归原来的模样,一样样归类而居。虽然物品都还在空屋,但干净的外表和有序的排列,室内已显得不那么杂乱无章了。
日渐中午,物品也剩最后一件。这是一个用破布单包裹的一个圆状物品,类似于盆。我打开破布单,呈现出来的是一个纸笸箩——这是母亲的宝贝。
睹物思人,因为我知道这纸笸箩装着母亲对我满满的爱。
母亲是个很会持家的人。别人家的笸箩多数是花钱买的,有的是竹篾编织而成,也有的用笤帚糜子颈部的长杆钉成……母亲的笸箩则是用纸糊的。
望着眼前母亲的遗物,40年前母亲制笸箩的经过一幕幕映在眼前。
母亲平日里见到一张报纸、一个烟盒,哪怕一小块糖纸,她都要一张张、一块块地积攒起来。
制笸箩的那一天,母亲从仓库里拿来一个早已漏窟窿的铁盆儿,又找来一个很宽的木板放在朝阳的高台上,再把盆扣在木板上,然后用纸把窟窿糊上。糊完后,母亲把早已制好的干稀适中的纸浆一把一把地往盆上抹,纸浆用完后,母亲伸直手指在纸浆上来回地抹,让纸浆尽量平整与均匀。初具规模后,母亲又找来一个比纸浆轮廓稍大一点的盆扣在上面,用手用力向下压盆底,然后又双手捧着盆肚转几圈儿,这可能是让纸浆更光滑一些吧。过两个时辰,母亲把上面的盆取下,让纸浆在空气中一点点风干。
纸浆干透后,母亲把木板翻转,移走木板又把里面的盆取出,一个类似于盆的纸笸箩就这样诞生了。此时的纸笸箩只是一个粗坯子,麻麻赖赖的不那么受看。
母亲把纸笸箩拿到屋里,用准备好的烟盒、糖纸……只要是比较新鲜的纸就可以,里三层外三层地往坯子上糊,糊完后又放在通风处晾干。一个结实美观的纸笸箩就做成了。
望着眼前的纸笸箩,仿佛又看见母亲枯瘦的双手在里面取放针线、顶针、锥子……
这个看似装备简单的旧针线笸箩,它却陪伴母亲走过了数不清的夜晚,装载着我满满的回忆,温润了我的生活。
清晰地记得雪花纷飞的初冬的一天,吃完晚饭我来到院外柳条丛旁的一条小河边。小河岸边已挂上了冰碴儿,河面浅水区已被树叶或雪花掩埋,分不清哪里是草地哪里是流水。玩得高兴时,突然脚下一滑,我的双腿跪在了水沟里。等我爬起时,新穿的棉裤两只腿已湿透,湿湿凉凉刺激着我既害怕又愧疚的心灵。我迈着沉重的脚步,满脸沮丧地回到家里。
母亲看到我湿漉漉的裤腿后,没有说一句责怪的话语,而是赶紧帮我脱掉棉裤,让我盖上被子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晚饭后,我看到母亲拿出针线笸箩,找来一团新棉花,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会儿拿着剪刀拆线,一会儿拿出针线缝补……看着看着,我竟睡着了。梦呓里我看到母亲缝着月光,起夜时我看到母亲在补着儿子贪玩的缺憾。待太阳把晨曦染亮时,我揉揉睡眼,用力地睁开,发现我的枕头边上放着一条崭新的灰布棉裤。
“慈母缝衣到天明,爱子情意心中生。怎奈犬子不明事,千叮万嘱偏不听。如今音容虽不在,爱留心中不再冷。”母亲缝制的新棉裤护我度过了那个严冬。
可能是天性使然,我总是忘了母亲的细心暖言,衣服经常被蹭破或划破。每次弄破衣服,母亲就会很耐心地搬出她的针线笸箩,先是拿出针和线,再用剪刀剪出一块大小相宜的布块,贴在破损处,细密的针线穿进穿出,一会儿工夫,一个补丁就缝好了。母亲为我缝的补丁总是别出心裁,有圆形的,有方形的……不仔细看,一点也不像补丁,倒像是衣服上原有的几何图形。
“庑下无人来馈食,堂前有母为缝衣。”母亲缝补旧衣的温情,充实了我的内心,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
母亲在农闲时,经常用鞋底样子比在打好的袼褙上,裁出一片一片的,再一片片地粘在一起做成鞋底,然后一手拿着鞋底,一手紧握针、锥,一针针、一线线地钻拉,一个晚上,一双结实的鞋底就初步成形了。母亲再拿出剪刀剪去边缘,安上事先做好的鞋帮,用针、锥吃力地钻起来,那针脚,如群蚁排衙般排列开来,很是美观。而此时,母亲的手也会因为扎偏鞋底而出现几个大大小小的针眼,做鞋多了,甚至双手都结出了老茧。
“双双布鞋千层底,母亲恩情游子知。”母亲的千层底布鞋,于我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鞋子。她让我走上了宽广的人生之路。
母亲的针线笸箩是母亲对我爱的见证。它像滔滔江水中的一叶扁舟载着我穿过惊涛骇浪,载我度过岁月的沟沟坎坎,使我在爱的巢穴里快乐地成长。
如今我望着浸透母亲汗水的纸笸箩,打开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那圆圆的笸箩口就像母亲的爱意缠绵着我的孤独与思念,我捧着它走向了卧室,让它陪伴我以后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