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农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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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东北大地

入秋浆洗棒槌忙

王爽

儿时到城里亲戚家串门,看到表姨用一种白色的粉末洗衣服。我很好奇,问表姨这种东西是什么。表姨说,这是洗衣粉。如今我仍然记得,那洗衣粉是用纸袋包装的,上面还印有“用法用量”的说明和示意图。而当时的乡下还见不到这种叫洗衣粉的东西,就连香皂和肥皂都十分少见,倒是有一种自制的猪胰子皂,那也得是杀过年猪的人家才能有。

听老辈人讲,从前都是用灰水洗衣服。灰水,就是用灶膛里的草木灰“淋”出来的。“淋”的过程又叫淋灰水,方法是在大缸的口上平行摆两根木棍子,将一个篮子放在两棍之间,篮子里铺一块旧布,再将草木灰装进里边,然后把清水慢慢倒在灰上,过滤出含有碱性的水,便是灰水。灰水在缸里沉淀后,上边的水就可以取出来洗衣服,能洗去衣服上的污垢。

那个年代的乡下,过大年时,才会杀一头猪,摘下来一条挂着白油的胰脏弄碎到黏糊状,加进碱,团成一块块的圆球,焙干后便是猪胰子皂,洗手洗脸效果很不错。东院的四姥姥曾送给我母亲一块猪胰子皂,我用它洗手时,拿在手里感觉涩涩的划手,但搓下的沫子却是光滑的,去污力挺强的。后来乡下普及香皂了,老辈人还称其为香胰子。

东北地区的寒冷天气,差不多要占一年里的一半。尤其在滴水成冰的寒冬季节里,衣物或被褥洗完后,晾晒一天了,晚上仍然冻得硬邦邦的。收回时,又不敢折叠,因为极容易把布丝折断。

秋季里洗被褥,都是用传统的浆洗方法。待下一次清洗,就得等到来年春天了。由于寒冷的半年间不便于拆洗,因此被褥在秋季里进行浆洗,十分必要。

浆洗的方法是,先把用灰水清洗过的被褥晾干后,再放进洗衣盆里,将熬制好的稀面糊或米汤糊倒入后,慢慢揉搓。当面糊在被褥上浸润均匀后,再捞出来放在晾衣绳上。这种洗涤方法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无从考证。

由于浸泡面糊后又经过晾晒,会造成布丝缩水,因此要在七八分干的时候抻一抻。两个人分别拎着被单的两头,叠折成条状,相互拉抻,俗称抻被子。两个人面对面,一起向前探身,再同时用力向后抻,一下一下地配合,有点像拔河,使缩水的被褥复原。被褥在每一次抻直的瞬间,会发出“啪、啪”的声响。抻好了,抖开,一件件叠得板板正正,接下来就该用棒槌捶打了。

浆洗过的被褥变得僵硬,不易缝纫,需要捶打柔软了才行。方法是折叠成几层,放在棒槌板或棒槌石上,捶打者两手各持一只棒槌,极富节奏感地交替起落敲打。直到捶打柔软平滑了,褶皱也不见了,如熨过一般。

棒槌是成对的两只,由硬木加工而成,长约40厘米,形状像一条海鲅,前半截有平滑的鼓肚,最粗处直径约6厘米,尾端是略细的把手。有人用棒槌比喻头脑不灵活的人,意思是榆木疙瘩不开窍。我见过的使用棒槌最娴熟的人要数东院的四姥姥,那动作比秧歌队里的鼓手还要优美。棒槌板约一米长,半米宽,由厚而结实的独木板或石板加工制成。使用时,棒槌板的底下垫些绵软物,捶打起来既有弹性又不震胳膊。

经过浆洗和捶打的被褥,夏天铺盖可谓清爽如席,但冬季里如果脱光了睡,就会感到又凉又硬。有一年冬天,我去姑姑家串门,晚上姑姑给我拿出新被子,我脱光了钻进被窝儿,不禁大喊:“天呀!这是什么被子呀?”姑姑笑着说:“这是浆洗的被子,盖上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

儿时记忆里,在深秋季节的乡下,常常会听到“叮叮当当”的棒槌声传来,犹如秋风伴奏下的一曲交响乐,在广袤的乡间田野上空回荡。

后来,陆续出现了融入化学材料的涤卡、的确良、尼龙、防雨绸之类非棉线布料,被褥也很少有纯棉线的了,既不缩水起褶,又容易脱水晾干,自然就用不着浆洗和捶打了。洗涤用品更是五花八门,从洗衣粉到洗衣液,不断地花样翻新。洗衣机也从单缸到双缸,从半自动到全自动,不停地更新换代……

曾经“叮叮当当”的棒槌声,在现实生活中消失了,还有那抻被子的场景,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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