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只掉过两次眼泪,一次伤心,一次高兴。
初一时,我的顽劣常使老师大为恼火。那时的我上课不认真听讲,甚至不完成作业,母亲便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常客”。同学们见到我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妈妈在办公室。”对此,青春叛逆期的我不以为然,表面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内心则盘算着待会到老师那儿要怎样“诚恳”地承认错误。对于我的母亲,我从不担心她会对我进行多么严厉的训斥,最多就是说“要听老师的话啊”“去上课吧”,或者不轻不重地数落两句,随后便默默地走出校门。
那年冬天,也许是想寻求一下“刺激”,我上午逃了半天学。不料,事情败露,我被老师找到办公室狠批了一通,末了,让我立刻给母亲打电话。
我拿起话筒,流畅地拨通了母亲办公室的电话:“妈,老师叫你马上来一趟。”我毫不在意地说道。“为什么?”母亲问。“逃学!”现在回忆,我非常讶异,我竟然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了那个不光彩的词。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良久,话筒里艰难地挤出“我马上就来”几个字。
长春的冬天是寒冷的,尤其在起风的时候。一个小时过去了,当母亲从办公室走出来时,我已在外面冻得直哆嗦了。母亲走到我眼前,盯着我的眼睛,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母亲眼中满是失望的神情,比冰还冷。她的脸红红的,不知是冻的,还是憋的。脸部僵硬的肌肉,牵着她未老先衰的皮肤,干裂的嘴唇间发出一串涩涩的声音:“去上课吧,好好听老师的话……”
也许是风太大,母亲的声音微微颤抖;也许是天太冷,母亲的话显得有气无力。
她慢慢转过身,就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什么东西在她通红的脸庞上闪了一下。母亲太虚弱了,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有些摇摆。地上,就在母亲刚才站的地方,留下了一滴圆圆的泪痕。我愣住了,不知所措。
母亲流泪了,因为我的愚顽;母亲流泪了,泪水寄托着她对我多少的期望与失望……
从此,我彻底变了,我发誓不再让母亲为我流泪。
初三时,我进入了班级前10名。母亲节那天,我在花店为母亲精心挑选了一束暖黄色的康乃馨,中间夹了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郑重地写着:“妈妈,我爱您。现在我想告诉您,您的眼泪没有白流,您对我的期望,不会被辜负。”
晚上,当我将这束花捧到她面前时,母亲激动的泪花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一次,我和母亲之间不再有冬的寒冷和风的怒号,有的只是春的暖意与花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