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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故事人生

母亲的包袱

□杨春生

母亲去世后,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是一块包袱皮儿,我一直把它保存在柜子里,珍藏在我心里。

母亲哺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两个姐姐大学毕业分配到山东,妹妹嫁到大连,我在本市工作,弟弟在农村种地。

母亲善于筹谋,哪个外孙出生了,哪个孙子长高了,母亲便把做好的单衣棉衣等生活用品用包袱皮儿包好,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袱奔波于我们之间。

一天,母亲对我和爱人说:“你妹妹下个月要生小孩了,我要去伺候月子。”

临走的前一天,母亲让我给妹妹买20斤小米,说喝小米粥下奶足。就在我准备把小米从邮局邮走时,母亲却拦下我,笑着对我说:“我还没有老到连20斤小米都背不动的地步。”

就这样,母亲为快出生的小孩准备了冬夏穿的衣服、棉被、夹被和一沓褯子等,并用包袱皮儿包好。我送母亲到火车站买了站台票。临上车时,我把装小米的口袋和包袱系好,像搭褡裢似的搭在母亲羸弱的肩上。

“请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送站的不要上车。”乘务员催促。

我托举着母亲身后沉甸甸的小米袋子,使劲往车里推母亲。母亲抓着车扶手用力往上挤,她的腰身艰难地扭曲着,汗湿透了衬衣,我不禁一阵心疼。车门关上了,母亲艰难地转过身,她把脸紧贴在车窗上对我说:“多帮助你媳妇干点活儿,等你妹妹的孩子能扶炕沿走了,我就回来。”

母亲虽然走了,心却还在挂念我们……

之后的某一天,母亲背着包袱兴冲冲地从农村弟弟家回来,进屋就当着我们的面解开包袱,给我儿子拿出一袋瓜子,又拿出一摞鞋垫。我知道这是母亲给我们做的鞋垫。鞋垫还没锁边,大小不合适,垫在脚下容易起棱硌脚。爱人给我使了个眼神,我心领神会。我穿着鞋不停地夸赞说:“合适,合适,还挺舒服的!”我一边说一边走了几步,又跺了跺脚,虽然硌脚却暖在心里。

母亲看着我儿子津津有味地嗑着瓜子,又听着我和爱人不停地夸奖鞋垫合适且柔软,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容。

母亲67岁时,突患中风,偏瘫了。母亲胳膊蜷曲着,脊背佝偻着,她再也不能背着包袱在我们五个兄弟姐妹之间走动了。

母亲每天的活动范围从卧室到客厅,又从客厅再到卧室。她一条腿拖着另一条腿,拖鞋底与砖面常常因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脆响。母亲每走一步,都会停下来,怯怯地望着我的房间,害怕打扰到我们的睡眠。我尽量表现出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借以减轻母亲的不安。

我虔诚祈祷,多么想在偏瘫的母亲身上出现奇迹,就像储存在菜窖的白菜,再放到温暖的阳光下,从半颗菜心里冒出新芽,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然而,母亲偏瘫的身体再也没有好转,她卧床不起了。

2006年7月,母亲溘然长逝。我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包袱。我轻轻地解开,发现除了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和几瓶药外,什么也没有了,只剩下一块轻飘飘的包袱皮儿。

母亲把爱全部都给了我们。包袱虽空了,轻了,但是它又那么沉甸甸的,就像母亲那些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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