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上弦月,虫鸣交响。实在禁不住诱惑,我决定出去散步。
夜风很轻,刚好撩动我鬓边的长发,风抚面颊,让人不由得一阵羞涩。小区对面是一大片草丛,没人打理,长蒿矮草,成了虫儿们的交响乐演奏场。嘈嘈切切的虫鸣,像许多位乐师在合奏;间杂着一声又一声短促的钝音,像乐队里打节奏的鼓点;忽然一声又高又亮的长吟,像主唱歌手在歌唱。循着虫声,我沿着路边步道漫步,时而停下来细辨是什么虫儿在唱歌。
走到小区东南路口,一股烧烤香味迎面扑来。忽然想起邻居在这里摆烧烤摊。一个夏天快过去了,我也捧个场吧。我走向小摊,小伙子正在烤串,看见我远远地打招呼。我点了一些烤串,坐在旁边小桌等餐。昏黄的路灯,把虫声也镀成暖黄色。星河为帐,大地做厅,四面都是歌声,多么的气势磅礴,到哪儿去寻这么壮阔的餐厅啊!
吃过地摊烤串,我绕着小区继续散步。不得了,小区外单是福源街这一段,就有四五家烧烤和涮串摊。靠近小区东门那里,有一家烧烤摊,摊旁边放一个音响,播放着深情的老歌,声音不大,与虫鸣远近高低应和着,刚好覆盖住他摆放的那几张小桌。顾客们边吃边聊,声音也不大,完全不像街拍小视频所呈现的那样喧闹与热烈。路的最北边也有一伙人在烧烤,不同的是,这伙不像是营业的,像几个哥儿们自嗨吃烧烤,路边停了五辆美团外卖电瓶车,这些外卖小哥平日里风里来雨里跑,难得有这样的放松时刻。我从他们旁边经过,听他们议论的话题是中东局势……他们论辩的声音激情四射,淹没了四面虫鸣。我的心不禁一震,若不是生活在我们强大祖国的怀抱里,我们哪会有心情静享夜色、共话和平。
从小区东门绕到西门,一位须发皆白的大爷,在那里卖葡萄。他原是在南门卖的,我刚才经过时他还让我尝他的葡萄,这会儿又挪到西门来卖。我本不想买的,已经从他的小摊前走过去了,听他在身后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吆喝一句:葡萄嘞,新摘的葡萄!几声虫鸣在身后的草丛里飞出,与之呼应。我又停下了脚步,从南门到西门,他筐里的葡萄未见减少,我觉得他很不易,就折返回去,买了两串葡萄。夜色中,他掩饰不住喜悦,我已经付完钱了,他还一个劲儿地让我尝尝,边笑边说:“没事,随便尝,我自己家种的!”我在心里感叹,原来给别人带来快乐就是两串葡萄这么简单。我又何尝不是因此而多添了一份快乐!无论是给别人带来快乐,还是让自己快乐,都是很简单的事。
因为贪恋皓月虫歌,我又在小区里走了两圈。楼栋分隔了虫儿的歌声,致使这歌声时高时低、时缓时疾、时远时近,千回百转,让人迷醉。我像一个追赶虫歌的小孩儿,听完这一曲,又去追赶下一曲,夜已经深了,也不舍得离弃。
我在乡间长大,岁岁虫歌,岁岁月明。大人们坐在月下,伴着虫歌,闲话家常,静夜里也升起人间烟火,晚风拂去一天的疲惫。而我则伴着虫儿们的浅吟低唱入眠,就像听着母亲轻唱的摇篮曲,让人心安。
今夜,我决定敞开窗户睡觉,让虫儿的歌声漾满我的屋子,伴着我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