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 忙

热腾腾汗珠

脑门儿上冒亮

喜滋滋笑意

在眼角纹儿里珍藏

粗手大脚庄户人

把捞忙

当成了生命中的阳光

当院里

刚刚搭上席棚

篱笆边

又悄悄挪动酱缸

墙角处

咔嚓咔嚓劈起柈子

土灶口

又把老铁锅稳稳支上

不知疲倦的庄稼汉

用汗水

一点一滴把喜悦分享

一个屯儿的乡亲哟

土房子山墙挨着山墙

一个辘轳

摇出的井水哟

喝久了

都长成兄弟姐妹模样

哪个家

有了喜事儿

伸手帮衬

成了关东山祖辈传流的信仰

张大哥

搬来桌子

李二嫂

送来箩筐

王家婆婆门口洗碗

赵家媳妇灶前放汤

……

哪怕是“小嘎子”

挤上前来剥根葱哟

那根葱

都承载了黑土地人心的热量

捞忙——

关东山人生道场

风雪中情意的力量

即使

冰碴子长成冰山

那来自

心口窝儿的温暖

必将是

溶化坚冰的人性阳光

唠 嗑

火盆旁

脸儿对脸儿盘腿大坐

老旱烟

一丝一丝拧满烟锅

老东北炕头上

热乎乎唠起贴心嗑

都是一些

闯关东角色

风雪中练就了

比石头还坚硬品格

一想起

冰天雪地陈年往事

心里头

就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说起了——

江岔子捕鱼

大冰上笼火

老林子伐木

“七九”天开河

还有大姑娘烟袋

小孩子悠车

网房子蹦蹦戏

正月里扭秧歌

……

哪一件

不是冰碴子冻出来的故事

哪个故事

不闪烁着黑土地的光泽

土豆裂纹了

火盆里香气浓烈

丝丝缕缕气息

缠绕着房箔、梁柁

关东山

话题唠不尽哟

每句话都触碰了

关东人的心灵、脉搏

月牙唠弯了

星星唠得坠落

土炕上的贴心话

能把

嘎嘎冷的冬天唠暖、唠热

搂狗刨

两只手

水皮儿下哗哗搂动

一双脚

噗通噗通激起了涛声

关东娃子搂狗刨哟

推起的波澜

比那大江大海都汹涌

管它什么

碱土泡子

在乎什么

池塘水坑

只要有

积水成片的地方

就敢交付上

整个身家性命

老母猪

水边儿打腻

大鹅子

哏嘎哏嘎水中抖翎

青拐子

呱呱呱呱草棵鸣叫

瞎眼虻

嗡嗡嗡嗡水面上飞个不停

……

关东娃子

好畅快哟

用波涛

来表达最明媚的心情

“扎猛子”

“摔黄瓜种”

粗粗糙糙游动中

练就了骨骼刚性

混混浊浊野浴里

洗出了人生鲜活的黎明

虽然

泳姿笨拙，沉重

击打的浪花

还挂着泥流，草梗

但有了这般

坑坑洼洼的生命磨练

就是遭遇

大江大河、恶浪狂风

也照样能扛硬、摆平

扇啪叽

袖口上

袜桩子早已磨破

黑乎乎泥流儿

顺脸蛋儿淌到下颏

关东山孩子扇啪叽

铆劲儿扇下去

便横扫了远村的寂寞

农家孩子

小不点儿

就学会了制作快乐

哪怕

只是一枚小小纸片

也能在风沙中

玩耍出老东北特色

啪叽——

圆圆的一轮

像一轮袖珍明月

扇起来

腾起一股股烟尘

竟像

大漠烽烟一样壮阔

虽然输赢

只是一枚小小纸壳

里面却蕴含了

大风大雪雄浑气魄

小小年纪

哪个肯轻易认输哟

每一次扇动

都闪烁出

东北人敢玩儿命的本色

扇啪叽——

扇走了贫瘠童年

扇走了遥远岁月

现在偶尔想起它

心里

就氤氲出一股甜丝丝灼热